第359章 末日审判
晚餐时间没人察觉到卿纯的异样，她还是躲在角落里被排挤的那个人。 商颜也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吃饱喝足后和他们玩几把牌局，偷偷看几眼角落里玩手机游戏的卿纯。 下午她哭完同意了他的补偿，也算是完成她的心愿，把那只她心心念念的LV包送给她。 而那个什么Kevin，早让卿纯当他的面拉黑删除了，她只能和他约会。 牌局没什么意思，这些人不是在恭维他就是在让着牌，还不如卿纯不经意的几个抬头对视，能让他忍不住露出点笑。 “商总今天手气真好，一直赢到现在！” “对啊对啊，我都输两天了，唉！根本玩不过商总！” “你们当然比不上商总，他可是高端玩家，特别厉害呢！”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说着，商颜左耳进右耳出，只关注角落里玩游戏的卿纯是赢了还是输了。 不过看到她鼓起来的腮帮子就知道，她又输了。 “无聊，不玩了，我回房间去了。”她匆匆打了个招呼起身就走。 商颜见状直接扔了刚发到手里的牌说道：“我有点累，周礼，你来玩，我上楼休息。” 周礼一脸懵，但商颜都叫他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坐过来拿牌。 商颜一路小跑，终于赶在电梯门关上之前进来。 卿纯惊了一下，又躲到角落低下了头。她以为商颜也累了自己回去，没想到都到了她的房间楼层，商颜都没有按电梯。 她绕着他走了出去，刚摸到口袋里的房卡，她就发现商颜竟然也跟着她出了电梯，并且一直跟在她身后，像个变态似的尾随起来。 等到房间门口，卿纯刷开门立刻进去，刚想关门商颜的手就挡了过来。 身体本能的恐惧让她不敢反抗，直直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房卡也掉到了地上。 商颜进门，顺势关上房门，小小的房间里只剩他俩。 “还是闷闷不乐？今天被吓到了吧，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你。” 他这会儿假惺惺得道歉起来，卿纯不敢看他，低着头挠自己的大腿。 商颜想上前安慰她，可一靠近卿纯，她就往后躲，根本不愿意让他碰，无奈他只能先捡起地上的房卡递给过去。 “收好，别弄丢了。” 卿纯犹豫了很久才伸手去接，商颜见她有了反应，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白色的贝壳。 “不是说想去海边捡贝壳吗？我捡到了一个，送给你。” 卿纯终于抬起头看他，没了白日里的冰冷严肃，他竟然一脸温柔，就连深黑的眸子都带着浅浅的笑意。 她的手触碰到贝壳，冰凉坚硬，被海水砂石磨得粗糙干燥，雪白雪白的。 商颜伸手，在她拿贝壳之际趁机靠近，等卿纯反应过来想跑时，他及时拉住了她的手，“我专门为你找的，这枚最漂亮。” 卿纯捧着贝壳，情绪又要崩溃似的，眼泪哗啦啦得继续掉。 商颜心疼，松开她一点又怕她跑了，“不喜欢吗？明天去我陪你再去捡别的，捡到你喜欢的为止好不好？” 抛弃那些克制，他也试着学会哄女人了。 卿纯摇头，细弱的声音只敢说谢谢，被他控制着也不敢挣扎。 “Alice，你愿意和我聊聊吗？”他突然认真了许多，甚至主动松手，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了下去。 只要拉开一定的距离，卿纯就能获得安全感，她坐到了床边，和商颜终于对视。 商颜：“关于搜查手机的事情我已经和你解释过了，这件事你如果认同，我们就此作罢。如果你不认同，你可以选择离开公司，我会让人事部门给你足够的赔偿和书面证明，不会影响你下一份工作。” 卿纯：“…………” 商颜：“暂时没办法决定是吗？我可以给你时间慢慢考虑。第二件事，关于天隧医药的案子，不管是你提出的方案还是寻找到的合作，我都非常满意，而且还给公司及时止损并且带来了可观的收入。按照我们上一个问题谈论，如果你选择留在公司，那么这宗案子可以直接让你顺利通过实习生考核，成为商氏集团法务部正式员工。如果你选择离开公司，我会让人按照行规，给予你这宗案子的一部分利润分成。” 圆溜溜的大眼睛还泛着泪花，卿纯一脸的不可置信。 商颜：“第三件事，关于私人。那场社交舞会，其实我一开始以为只是普通的交际应酬，我从未想过要把你送给那个检察官，是霍弗里…………” 卿纯：“他就是这样的人，也是他在我最穷的时候带我走上那条路的。” 商颜沉默，他基本猜透了。 卿纯：“他要资源，我要钱，不止是我，他还有别的学生，只要能给他带来利益，他没有任何底线。”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都在咬牙切齿，商颜能感受到卿纯的无助，一个连饭都吃不起的穷学生，怎么可能有选择的权力。 这不是她的错，她只是没遇到好人。 商颜：“所以你才想逃出来是吗？” 卿纯：“是，因为我不想当一只任人摆布的宠物。” 商颜逐渐理解了她的傲慢和尖锐，一个有自尊心的女人，有怎么会轻易折骨。 “爱丽丝，你很优秀。”这应该是商颜为数不多的心里话，“以后不要再为了工作牺牲自己的自尊………” 他欲言又止，卿纯很清楚他在说什么，毕竟还是他亲自送她去的。 她擦掉了脸上的泪，心情也好了许多，握着手心里的贝壳说道：“我不喜欢老男人。” 卿纯：“六十几岁的更不喜欢，那个色老头想睡我，没想到我找到了他小女儿的ins，花了几天时间聊成了好朋友，他女儿还约定了时间邀请我去他家参加派对呢，那晚我就问他要带什么礼物去见见他的妻子和女儿。” 商颜完全没想到，卿纯却笑了出来，“那个色老头看着很厉害的样子，其实全是靠他的老丈人和妻子，要是被发现出轨，你猜他的下场会有多惨？” 他早该猜到，这么聪明的爱丽丝，怎么可能甘心被卖，她既然能算计了霍弗里，必然也能从检察官手里逃脱。 所以说，那晚他们什么都没发生，反倒是检察官被她摆了一道，被抓住把柄就得好好为他们做事，她的聪明超乎商颜想象。 “你就这么有把握？”商颜问。 卿纯：“没有啊，我一直在赌，只不过做了好几种备选方案降低风险而已。” 商颜终于认定，只有这样聪明的女人配和自己站在一起，他一定要培养她。 “既然如此，那我刚刚说的那两件事，你好好考虑一下再告诉我。很晚了，早点休息。” 他起身走了，本就是干脆利落的男人，她也不会再多说什么挽留之词。 卿纯起身送他到门口，两人隔着一条门缝相互道别。 商颜：“不管你选择哪一条路，明天我答应你的事情都不会变，记得来找我。” 卿纯点了点头，小手攥着那枚贝壳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商颜听到了电梯口的声音，似乎是其他员工回来了，便不能再多待，没想到刚迈出一步就被卿纯拉住了衣角。 匆忙回头，只瞧见她两颗虎牙羞咬起了唇瓣，“我不想离开公司………也不想……不想离开你。” 说出最后几个字时，卿纯的声音几乎低到听不见，她不敢看商颜的表情，更不知道这个男人会对她有什么反应。 顿了很久，卿纯的手心都紧出了汗，却只听到淡寞的一句。 “我回去了，晚安。” —————— 第二天还是去海滩，只不过一群人到了海边后，商颜和卿纯突然消失了踪迹。 树荫下，她今天换了身小清新的白色碎花裙，再加上一顶手编的宽檐草帽，十八岁少女似的显得尤为纯洁可人。 商颜以为自己喜欢的是性感类型的女人，但现在看来，这种天真纯欲的也非常能戳中他的心。 “怎么一直盯着我看？这条不是粉色，也不好看吗？”那双漂亮的水眸比昨天软多了。 “好看，你喜欢小雏菊？”商颜收回了过于明显的目光。 “小雏菊是意大利的国花，我第一次来想拍几张照留作纪念。”她声音软软的，也没再给商颜使脸色，似乎已经原谅了他。 虽然手段狠了点，但至少让这只小猫儿乖顺了不少，商颜颇为满意。 “有没有想好去哪里玩，或者你想去购物？”商颜还记得她看那只LV的眼神，于是接连暗示。 不过卿纯却没有回应，望向远处的教堂轻声道：“我好喜欢艺术，这么好的机会，我想去看圣母百花大教堂，可以吗？” 商颜没想到卿纯会提这种要求，但仔细想想他们就在佛罗伦萨，一个空气中都弥漫着艺术气息的城市，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好。” 天堂之门，他们都喜欢这么形容佛罗伦萨心脏处的圣母百花大教堂。 由红绿白三色大理石组成的教堂从高处望去，就如同一座古老的圣殿，但凡亲眼见过的人，无一不拜服在这朵文艺复兴之花之下。 人类区别于其他动物最无可企及的，便是创造力。 而面前这座大教堂，便是人类创造力的巅峰之作。 商颜带着卿纯进去，周围挤满了游客，却丝毫没有打扰到卿纯的兴致，满眼都闪烁着惊艳叹许的亮光。 开阔肃穆的博物馆，每走一步都能看到嵌在墙壁上的精美雕塑，古罗马风格的雕栏画柱，玻璃眼珠的圣母雕像，三扇熠熠生辉的青铜大门，米开朗基罗亲手雕刻的圣母怜子图………… 太多太多，入目的每一件艺术品都精美得令人惊叹。 商颜原本只是想陪着她随便逛逛，没想到进去之后自己也沉溺其中，感叹于各种艺术家的伟大创作。 看得入迷的卿纯都不知道走路了，商颜索性牵住她的手，两人一同欣赏人类最高等的艺术创造。 顺着人流一直往前走，他们看到了各种各样的古老雕塑和建筑，几百年的历史静谧严肃。 人流渐涌，狭长的甬道已经无法落足，他们几乎是被人群推着往前走。 商颜紧紧拉着卿纯的手，他一直回头，生怕丢失了她。 可卿纯却突然站住，仰起头突然开口：“你知道末日审判吗？” 商颜蓦然抬头，不管看多少次都会被神迹震撼到无言。 高耸的穹顶，斑斓的彩窗，精美的壁画，神与人，人与魔，恶与善，天堂与地狱，纠缠着共生着，世人信仰的一切品质都浓缩于此，而穹顶坠落的阳光洗礼着众人，洗礼着有所信仰的她。 “我知道，乔治瓦萨里，《末日审判》。” 他们中间隔着人群，可手却没有放开，卿纯低下头看向商颜良久。 “你说神真的会审判有罪之人吗？” 商颜也看着她，他不懂为何会出现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望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悲悯，像是爱在堕落，是他曾经做过的一场梦。 “爱丽丝！” 不，他不是想叫这个名字，他应该叫她………叫她纯儿？ 人群将两人挤到了一起，也不知是谁推了卿纯一把，她踉跄着倒进商颜的怀里。 “人太多了，我们先走吧，去看看别的。” 商颜护着她离开，两人一直逛到中午。 佛罗伦萨是世界级的旅游景点， 不只是游客多，各种商店餐厅也是应有尽有，这种本土小餐厅可都是正宗的意式餐馆。 商颜给了卿纯无限制的游玩预算，可她千挑万选只选择了一家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街角小餐馆。 正值饭点，两人排了半个小时的队才进去。 点了两份意面、一份披萨、意式香煎小牛排、黄油扇贝、蔬菜沙拉，加起来也才86欧，算是商颜吃过最便宜的饭了。 等菜的时间是最无聊的，卿纯看看手机又看看风景，商颜不主动和她说话，她就全当自己一个人。 可这是约会啊，商颜这几年虽然没有女人，但也是约会过的，从没哪个女人会如此冷待他。 “下午还想看艺术品吗？Uffizi美术馆珍藏了大量的名家之作，像达芬奇、米开朗基罗、波提切利、还有拉斐尔等，都具有非常高的艺术欣赏价值。” 商颜主动得像个导游，卿纯有些惊讶，“你怎么懂这么多，经常来意大利吗？” 商颜：“以前大学的时候有时间，又喜欢拍摄，所以会经常过来取景拍物。” 卿纯：“哎～好平民的爱好，不过以商总的身份肯定都是非常贵的设备吧，让我猜猜多少钱！” 商颜笑了笑：“不用猜，大学的时候我没有挥金如土，发了奖学金才买了一个，索尼大概也就一千七英镑。” 卿纯一脸不可置信，“真的假的？你的家境在京城都无人能敌了，怎么买点小玩具还要用奖学金的钱？” 商颜：“家境好也不能胡乱消费，加上我的物欲不高，够用就可以了。” 卿纯紧盯着商颜，“那你昨天还买那么多奢侈品？都快赶上批发了…………” 商颜挑眉，顿了会儿才开口：“只是必要的人情世故而已。” “哦？新女友算是人情世故？”卿纯酸溜溜得反问。 商颜抿唇，早知道让周礼嘴巴闭紧点，这会儿醋坛子又要翻，“也不算是女朋友，只是相亲见了几面，这次带点礼物回去当作回礼而已。” 卿纯仔细观察着商颜的表情，“哎呀，原来商总已经到了相亲的年纪，我记得你已经33岁了吧？还在单身的话是有点晚，都比我大了快10岁嘞…………” “差距很大吗？”商颜的表情瞬间冷了，直接打断卿纯，“相亲只是为了找到一个门当户对适合结婚的女人，对我的家族来说，这种女人很难找。” 卿纯听出了找补的意味，歪过头还不忘继续招惹：“也对呢，京城第一的商氏集团，能配得上商总家世的女人能有几个呢？非要找的话，只能在南边的大家族联姻吧。” “你知道南边的家族？”商颜的眼神锐利了不少。 卿纯耸肩微微一笑：“稍微做了点功课，毕竟南方有好几个大家族，一点不比商家差呢。” “南边是不差，只不过联姻对我来说………”他欲言又止。 “因为商总更喜欢听话的女人？”卿纯帮他说了。 商颜停住了动作，看着卿纯眸色渐深，他喜欢她聪明，但有时候太聪明也不好。 “温柔贤惠能安心在家里相夫教子就好，商家足够强大还不需要通过联姻来获得什么。” 这是他的态度，亦或是说是整个商家的实力象征。 卿纯和他聊这些倒有些自不量力了，只能小声咕哝了几句，“果然年龄不同想的也不同，我才不喜欢什么温柔贤惠相夫教子，年轻活泼热情有趣的男人才最受欢迎呢！” 她说得小声，但商颜全听到了，真是猜不透她到底是真心还是因为吃醋。 正宗的意大利披萨很好吃，卿纯炫了一大半吃得满嘴残渣，和慢条斯理的商颜形成了反差。 不过商颜似乎很喜欢看她这样，像个小孩子，略带些青涩懵懂的少女活泼最招人喜欢。 “好好吃哦～嗯嗯～嗯嗯嗯～”她开心得更着店里的音乐声哼唱起来。 在餐厅中间摆着些乐器，一到晚上就会有合作的乐手进行演奏，不过这会儿中午就是空闲状态，偶尔有一两个顾客会上台弹唱，蛮有意思。 商颜静心饮茶，台上的客人已经即兴演奏了一首《Waltz》。舒缓的节奏搭配乐手高超的弹奏技巧，让在场不少人为之动容。 “弹得真好，像专业的。”乐声结束，卿纯和几个客人鼓起了掌。 “他就是专业的，只不过是来吃饭的客人。”商颜接道。 卿纯惊讶，“你怎么知道？” 商颜不语，手指轻点自己的耳朵，示意她只需要听就能听出来。 卿纯撇了撇嘴有些不服气，“第二圆舞曲有什么意思？我来让你听点更具艺术感染性的！” 说着卿纯起身就往餐厅中央走去，商颜想拦都拦不住，就这么看着她主动上前去了。 她凑近钢琴上的乐手，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对方满口答应，她便坐到一旁拿起了架子上的大提琴。 “爱丽丝…………” 怕她不自量力，商颜还叫了她一声。卿纯压根儿不管，调好琴弦，当钢琴的第一个音节敲响，一切都归于了平静。 紧接着是一段欢快顿挫的旋律，一瞬间商颜就明白她所说的更具艺术感染性的东西是什么了。 “《Camen》，她还喜欢歌剧？”商颜又一次对卿纯感到惊叹。 这世上真有如此投缘的人吗？他喜爱的，她似乎都很擅长。 大提琴的声音浑厚动听，跟随着钢琴的旋律相辅相成。弹钢琴的可是专业乐手，没想到卿纯这个业余的竟然也能一秒不差得契合上，着实让商颜对她刮目相看。 更绝的是他们刚演奏到歌词部分，原本用餐的人群中骤然升起了一声浑厚洪亮的女高音，全场的气氛瞬间被点燃。 “L，amour est un oiseau rebelle～Que nul ne peut apprivoiser…………” 歌剧卡门最出名莫过于这首《爱情像一只自由的小鸟》，若只是伴奏听起来稍显乏味，但配上女高音的吟唱，整首歌都如同天籁一般。 在意大利，当真是人均艺术家。 用餐的客人们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刀叉，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得欣赏起了这场意料之外的歌剧演奏。 因为女高音的强势吸睛，倒没什么人关注卿纯，她拉动大提琴的认真模样却深深刻在了商颜的眼里。 歌剧唱罢，轰鸣的掌声比刚刚还要强烈，卿纯开心得行礼谢幕，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询问商颜。 “我很久没碰过大提琴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错音，好听吗？” 商颜抿唇，见她这么着急来求他的认可，慢悠悠道：“有几个音节慢了。” 卿纯皱眉，还以为自己能得个好话呢，她就不该指望这个冷心冷脸的男人！ “哼………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去的，下次不出这个头了！”她鼓着腮帮子生起闷气来。 商颜蛮喜欢看她生气时的娇俏模样，像只充了气的河豚，又像只讨人怜爱的猫儿。 “他们是专业的，你能勉强跟上已经很好，出错是正常，我没有苛责你。” 商颜这辈子都学不会正确的哄女人，卿纯又气又恼，小嘴唇都咬出印子来。 “吃饱了，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