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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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城的日子似乎真的逐渐安稳起来,称得上大事的没有几件,再除去与征讨匈奴相关的,大概就更不剩多少了。 其中之一,便是落跑的苍鹫庄庄主和南施终于落网了,而杨善所发布的朝廷悬赏令,可谓立下了大功。其实所发的悬赏令只有韩通与南施的两份,苍鹫庄那些人也不知是说谎还是实话,总之没一个见过庄主真面目的,因此需要画像的悬赏令也并未发出,可惜,庄主藏得再好,也耐不住南施这个拖油瓶。 这个没经历过江湖凶险,却又一夜间几乎坐拥苍鹫庄的女人,狂妄自大又贪得无厌,以前有苍鹫庄撑腰才得以作威作福,而如今离了苍鹫,却仍天真地不知收敛,于是最终便连累了与她一起逃命的庄主,两人一道被江湖豪杰合力擒拿,扭送到了京城。 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再加上私通敌寇,秋后问斩便是他们的最终结局。囚车咕噜噜从京城最热闹的巷口经过,谁家没几个当兵上战场的,私通敌人那便是与自家为敌,于是数不清的烂菜叶臭鸡蛋向囚车投去,本就狼狈的犯人彻底成为了过街老鼠。 杨善与符申自然也在街口看着,符申仍是一副游侠打扮,杨善也仍披着他的毛绒披风,揣着那个历经无数的手炉——这回里头装的确实是散出暖洋洋热度的炉灰了。唯一不同的是,此刻他披风里头穿着的,是身为京城都尉的那一套白红劲装。 载着南施的囚车缓缓靠近了他们所站的街口,被锁住的人不复往日的华丽富贵,头上、脸上,还有惨白囚服上,皆是烂菜鸡蛋留下的脏臭印子,她有气无力的依靠着囚笼,双目半阖,随后在瞥见路边那两人的一刹,惊异地睁大了双眼。 她的目光先是停在符申身上,随后移向了杨善,最终呆呆定在了那件官家统一的武官制服上。囚车继续行进,她也继续远去,那两人逐渐从视野里消失,再也看不到了。 “所有囚车都过去了,我们也该回去了。”符申温声说道,杨善点了点头,率先转身迈步。两人自然都瞧见了南施的神色,不过对此皆是淡然,不论那人此刻是怎么想的,该付出的代价自然要付,而对他们而言,这些囚车不过是意味着苍鹫庄的彻底落幕,从此以后,江湖少了一个为非作歹的恶帮,苍鹫只是一个曾经的符号。 而另一件杨善眼里的“大事”,便是京城里有名的铁匠老铁,最近似乎频频失手,打造出的所有铁器都脆弱不堪、一折就断,连刀剑都是如此,看似成型,找块石头一磕,立刻就折了。这使得老铁的生意量急剧下滑,铁匠铺的信誉也一落千丈,这个以打铁能力强在京城立住脚跟的手艺人,似乎一下子翻进了大沟,快要站不起来了。 “你别说和你没关系,我可不怎么信。”杨善盯着镇定自若喝酒的符申,伸手就去抢他的酒杯,“你有一次晚上说要如厕,结果去了很久才回来吧?老实给本官交代,干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去了?” 符申无奈松手任由他将酒杯拿去,轻笑着反问道:“杨大人莫不是屈尊去茅房找我了?” 杨善嫌弃瞪他一眼,指了指桌上的饭菜让他住口,随后拿了那杯酒作势就要往自己嘴里送。符申赶忙一边拦着一边坦白道:“我往他淬火的桶里撒了点盐而已,不多,也就几搓吧,只要盐被用完了,再锻出的铁器就正常了。” “你倒是很有主意啊。”杨善听他认了也便放下酒杯,撇了撇嘴推回对方跟前。他明白符申是在替他出气,帮他报那一盆水的仇,因此也没说更多,只一句“注意分寸”就继续专心吃他的菜。 “嗯,你都说了他并非真的恶意,我自然有数,所以才只是让他破点财,再丢些名声——既然做出了那种举动,总得付点代价吧。”符申将酒杯再次满上,又想了想这人的性子,还是补充道,“而且,有经验的铁匠应该很快就能找出问题所在,之后只要他别放弃,继续锻出好的成品来,损失的这些总能再补回来。” “那就希望他能争点气吧,不然真是白费了我送去的药了。”杨善语气淡然,视线却是一转,盯在了那香气四溢的酒杯上。 “方才拿近了之后,本官的酒瘾好像被勾起来了……”他悠悠说着,手上却是蠢蠢欲动,再欲去抢那人的酒杯。“到底何时能喝酒?这么长时间实在难熬,再不济的只一杯总可以吧。” 符申这次便不让他抢了,他稳稳端着酒杯,将手往身后一背,一边无奈劝诫着“一杯也不行”,一边灵巧挪动身子,飞快躲过了杨善的偷袭。随后在对方愤愤不平的嘟囔里,他将酒杯推远,自作主张地双手一抱圈住那人的窄腰,撒娇似的将脑袋靠了过去。“再两三个月,之后可以喝一小杯,慢慢来,整坛豪饮肯定不行。” “两三月也太长了点吧……”杨善不满嘀咕着,扭着腰挣扎着去拍他的手。分明是在争论酒的问题,但桌上的饭菜酒水却似乎成了无人问津的存在。 而约莫一个月后,玄阴教众人按照他俩的吩咐散播出去的流言也逐渐有了成果。越来越多的人认为,苍鹫庄都已经作了如此多的恶了,那么散布谣言中伤他人也不是不可能,何况杨都尉在应对苍鹫的时候,似乎是出了不少力,那么所谓的草包、依仗他人作靠山,这些不靠谱的部分也便不攻自破了。 加上讨伐匈奴的前线频频传来捷报,各类好消息在城里纷纷扬扬,那些关于杨善的离谱谣言逐渐被推翻淡去,之前几个不老实打听过此事的手下,甚至闻风主动跑来负荆请罪。杨善作为上司自然要宽容大量,说道了几句就放他们走了,至于那几人连着几天走平地都能摔倒的事儿,他们凑在一起讨论也没发现任何端倪后,只能自认倒霉——大概是做了错事,霉运找上门了。 不过杨善发觉,那些游移在他身上的好奇目光只增不减,虽然从如今的这些视线里,他感受不到分毫恶意,甚至能察觉出几分善意的戏谑与暧昧,但莫名其妙成为他人视线焦点什么的,总是会让人格外好奇和在意。他忍了几天,终于还是忍不住揪了其中一个手下,追问起了原因。 “啊……那大人,您这回可别怪罪小的多嘴好奇啊。”那手下探头探脑往周围打量了一圈,确认无第三人后语气立刻八卦了起来,“您和符申符大侠啊,那个,是真的好上了吗?情投意合谈婚论嫁的那种?小的们是不是很快能吃上您的喜酒啦?” …… 杨善气势汹汹地冲进楼坊去找符申兴师问罪,然而对方也是一脸茫然迷惑,似乎真的不知此事的样子。不过反应过来后,他顺势搂住憋着股气却没处发的恼羞之人,轻笑道:“不管是谁传的,都说明他们的眼睛挺尖啊,雪亮雪亮的。既已如此,杨大人真的不考虑——” “——反正不能是喜酒,这个不行,太快了,怎能如此就顺了造谣者的意。”杨善下意识截住他的话头,推了两把人发觉推不开后,干脆翻了个白眼,抱臂愤愤道,“既然你整天往杨府跑,那干脆住过来算了,至于别的就罢了,花里胡哨的,本官哪个都不予考虑。” 直到符申欢欣着一把将他抱起,原地转了个圈,他才意识到,好像这次的让步让得有些大了。 不过也好,一切都在灿金之秋迎来了崭新的开始,那么就干脆再彻底一点,杨府也该焕然一新了。 他嫌弃念叨着“别太幼稚”,却一边又搂住那人的脖颈,凑近后隔着不过一指的距离,朝那人狡黠眨了眨眼,淡红唇瓣微动,默默做了几个口型。 《焕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