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上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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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他中途去倒水,然后看见那个人站在窗边对他笑,笑意溢出来,打湿眼眶。这些眼泪于他而言是莫大的惊喜,不是某种恶劣,只是一种怀念那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哭过。即使是在十来年前,他们厮打着咒骂着对方时,都没有流淌过。可偏偏如今在相逢的异地,却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慌张地张开手又缩回,看着他的脸又避开,最后默了很久。久到临也擦了眼泪,替他将水接过来。两个人相对而坐,俨然是故友之间的谈话姿势。 那么又要询问什么呢…你是否过得好?那之后你去了哪儿?现在你在哪里?为何你在这里?疑问着疑问着,最后静雄开了口,说:"好久不见。"临也的目光闪烁,然后依旧笑着回答他:"确实是好久不见了。"临也的笑容还是一样的,鲜活地和记忆重叠在一起。 问候之后,静雄感到一种难堪。仿佛是他以前给临也写信,开头都是"致折原临也",正式而疏远,他又是不善言辞的人,写到半路又撕了纸张,暴躁地挠头,在书桌前打转。这种犹如困兽的习性在他们在一起后,也没有改变。在短信上保持足够的尊重,在信中不流露感情。 可是两个怪胎在一起,临也何尝不是这样呢?较之静雄,他更擅长伪装,用一大堆言语写了几页几篇,可就是看不出来到底要表达什么。在静雄看来,那就是啰嗦,是废话。 两个人没少为这件事情打过架。后来发短信都意思意思地看个开头,看个结尾,然后打电话,问啥事要干什么。于是索性后来就直接打电话。静雄的手机换了一堆,因为临也总是忍不住要在电话里说些别的东西,他一个生气,一用劲,"咔"一声,那高科技产品就坏掉了。最后又是临也给他买,买了直接邮寄过去,明明只隔了一个高速路的距离,拐弯抹角得很。 打架是常事,一天一小打,两天一大打,隔天送到新罗那里。在新罗家里又是一阵心疼。两人共同的朋友,新罗医生看不下去了,躲在自家恋人的身后,冲静雄喊:"你现在心疼了?那为什么之前不冷静?!!"预想中的拳头没来,而是看见了静雄坐在沙发边在思考。沙发上躺着一脸不在乎的临也,手上的纱布透出血,脖颈上面也有纱布。 他们从来没有因为打架而分手过,打架只是他们的日常。也不是新罗所说的"爱的表现",而是某种更倾向于本能的动作。对于争斗与血液的本能罢了。他们两个向来生活在非日常的日常中,如果突然生活在日常中,反而是种折磨。 "我看了你的信,知道你最近要到这边来。"临也打断他的回忆。 "但是去玩那里的火车那么多……"他突然住嘴,想起了临也的老本行,"你要一起去吗?" "不了,陪你到地方,然后我转站去别的地方。"临也扭开瓶子,喝口水。 他想说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下,毕竟两人现在关系不同,有些事情还是讲究义务的。 "说来好笑,"临也还真是笑出来,后面半截话也一起随着笑声捅出来,"我是因为前几天梦见你了。"这话听起来有几分感人,静雄想到过去的事情,确实难掩自己的怀念感情。 "我梦见你死掉了。"这个梦表达了过去,临也经常对他所表达的愿望:我希望你死掉。 "…这样啊,跳蚤你果然还是很欠揍啊。"静雄说。 "小静你能不能别用那个外号啊,这么久以来,喊我跳蚤的就你一个,"临也咬字清晰地念,"草履虫!"十足的恶意。可是这份恶意扑到脸上,不过尘埃。静雄的身上多了那种名为"稳重"的东西,是岁月的沉淀。 毕竟都是在外行走多年的人。 【贰】 "现在你如何,还在干以前的生意吗?"静雄问他。 他摇头,声音平淡:"没,现在摄影师。" 静雄想起临也似乎并不是对摄影感兴趣,他的疑惑被临也看出来,临也隔着张桌子要摸他的头:"只是玩玩的心态而已,出于想要记下一些东西,文字太难写,画图太麻烦。" 但是临也的文字也是得奖的那种,画图也是,只是他本人嫌麻烦。"我曾经有一次被你打到重伤,"临也说得几分轻描淡写,"当时真的要死的感觉,不是说人死前会回忆自己的人生吗?但是我当时只是看见我的人生是一帧帧画面,不连续,缺失的却很多。所以我想到了我曾忘记的东西,我努力去想,但是什么都没有。" 他的身上出现了人类的悲伤,带着无奈。这个总是在观察人类的男人,最后却看不清自己,反倒是某种可笑的谎言了。 可是静雄没有打算取笑他,他一直都没有过这个念头。 以前国中的时候,临也还和他一起的时候,曾经信誓旦旦地说和他一起去看落日。然后他们两个翘了下午的课,跑去邻镇疯了一下午,再跑去山上。那是静雄第一次翘课,虽然毫无难度地从学校围墙翻出来,心中还是难受。临也摸他的头,对他说,要不要我们不去了?静雄点头又摇头,最后用力摇头,说,我们去,我们去。 但是就结果而言,他们还是没有看成落日。那天下了雨,他们跑去山上,以为夏季的暴雨很快就能停歇。 "我们以前国中的时候,去看落日,你还记得吗?"临也看着窗外,用手指压在玻璃上,"最后下了一场大雨。"手指按在远处太阳的位置。 "恩。"静雄拿起杯子喝水。 他闷了很久,开口问道:"你当初为什么要找上我?" 静雄放下水杯的动作一抖,然后有些不自然地咳嗽几声。 临也继续问:"虽然我中学时,有男生也告过白,但是——"临也微微抬眼瞅他,"你是第一个先亲的。"临也看着他的目光凌厉,静雄踌躇一下,说:"在后来我遇见过你。"静雄的表情看上去没有说谎,可是这样没厘头的一句话又是什么? 临也皱眉,他想要说你凭什么因为这句话而付出那么多,或者凭什么要我付出那么多呢?可是这句话轻飘飘的,临也不明白其中的意义。 "因为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吧…时间倒流什么的。"静雄说。 "小静你说清楚如何,就像我以前说的那样,"临也低声说,"我啊,最相信小静了。"面前的这个男人仿佛又回到了情报贩子的姿态去了,从言语开始步步紧逼。 "还记得我向你告白前的事情吗?发生在我身上的。" "你是指你翘课被抓,还是非常神奇的感冒了?"临也没有过多的时间去思考,顺口就说出了答案。 "就是那次我们去看落日,然后我翘课被抓,我又感冒了,"静雄觉得自己说这件事很别扭,"总之,我二十岁生日的时候,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十六岁。"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临也的表情,想必那张脸上写满了嘲笑。临也的表情非常正经,只是嘴角有一丝微笑。这样的正经使他不自在,像是有虫子在背脊上爬。 【叁】 他还在发烧,并且就这样醒过来。呼吸的每一口空气在肺叶里面,被疾病过滤成灼烧的热气。他已多年没有生病,这种感觉让他想流泪,是沉重的活着的实感。他想着今天还有工作,于是下床,脚接触在地面的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并不在家里。静雄看看周围,咽下一把口水,然后慢慢回头。 他看见镜中有一个少年,满脸的震惊。 发生了什么,他想,用手按住镜面,自己竟然回到了过去。 幽在楼下喊他,叫他去学校。静雄"哦哦"地答应一番,手忙脚乱地背书包。幽担心他的病情,在用温度计测量后,果断不让他去学校。 “因为哥哥平时的时候就很暴躁吧,发烧之后,脑袋更糊涂了,那就更暴躁了。”幽这样对他说。 幽对他一本正经地说着,而静雄却想到了很多年以后,依旧在看着他照顾着他的那个幽。 ——时间倒流什么的……真令人难以置信。 幽叫他去医院,最好再去拿些药回来。静雄点头,然后他们在分叉路口挥手再见。 他在路上看见了正在打架的临也。 临也穿着校服,里面鲜红的v领。 这幅模样的临也,现在在他的面前。 打架时袭击人体的力度,rou体的声音,纷乱的光影。 当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临也站在他的面前,脸上充满着某种震惊。 “小静你是老好人吗?你不是最希望我死的吗?”临也甩甩手,将折刀收回去。 “临也……?” “是是是,我确实是折原临也,可是小静你这么明显地带着疑问语气,我也是会生气的。”临也理理自己的衣袖。 “小静你发烧了?脸好红。”凉的手指触摸脸颊,心脏蓦然发抖。 “不会吧——小静你这种怪物居然会发烧!”他的语气里面除了惊讶就是好奇,“而且今天也没有直接打过来……” “……落日,看见了吗?”静雄问。 临也上次和他一起,并没有看见落日,但是依照临也的性子,是一定要达到目的的。 “没,后来我没去了。” “……?!” “一个人要在山上等日落,不是很无聊吗?” 【肆】 上次是临也用某种手段,来威胁静雄一起去的。 然而这次是他自己,主动要去,并且邀请临也和自己一起去。 临也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他们买票做了公交,辗转好几次,去了更远的地方。途中静雄一直晕晕欲睡,直到中午停下吃午饭时,临也给他买了药才好些。 “大概上次只是运气不好吧,”临也用两只手比出照相的动作,他看着那边逐渐沸腾的云层,“这次应该能看到了。” 落日滚滚,夏风浩浩,从山上猛地掀起一阵大风。静雄连打了几个喷嚏。无聊地坐在原地,全然不知道这个有什么好看的。 临也却激动得多,掏出手机拍了很久。 静雄睡了小半会儿,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了。 “其实小静你今天真的很奇怪啊。”临也对他说。 “这么毫无防备地睡着,真不像你。” 临也那时候对他说了什么呢? 在那一瞬间,让他产生慌张的言语。 “就好像——你不是他一样。” 他下意识地要去否定。 “虽然不知道小静你今天为什么突然这么执着,但是你果然还是放弃吧,”临也的笑容毫无改变,“就像以前那样,放弃吧。” 难道我在你的眼里,就是那样容易放弃的人吗?他想到,想要反驳。 你一直都说着好啊,那就放弃吧。放弃这个词语在你的嘴里已经嚼得烂熟,不知不觉中带出讽刺的意味。可是当临也对他说放弃的时候,他只感到一阵羞怒,肺腑里面挤压般的疼痛。他难受,然后大声地回答:不,我不会放弃的。好像这样说,就能否定那个曾经一直放弃的自己。临也只是笑,没有再多的言语。 “我不会放弃的。” 自己真正不想放弃的东西。 究竟是什么呢?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怎样都好。 否定吧,只要否定。 他看着临也无波无澜的目光。 然后再一次反问自己。 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那值得自己不放弃吗? “临也……”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 那自己回到过去的意义—— “我喜欢你。” ——意义又何在呢? 某种感情在压抑许久之后,猛然爆发,似疾风骤雨。可是表面还是平静。 静雄抱住他,去亲吻他。 那种不知名的感情,让他流出眼泪。 guntang的泪水滴落在临也的脸上,脖颈间。 或许本身就是一场支离破碎的幻境。 【伍】 “故事结束了?” “……嗯。” “听起来像是假的。” “也许是,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不知道……” “现在你知道自己不放弃的东西是什么了吗?” 静雄点了头:“但是最后我还是放弃了,你说的没错,我真的很容易放弃。” “但是你得到了你执着的东西,”临也的笑容点点悲凉,“你赢了,就在你放弃的时候,你又得到了一些东西。” 他心想,单细胞的草履虫就是好,可以一条路走到尽头,而且不会后悔,虽然更多的是在后悔前就死掉了,即使如此,他还是羡慕。 临也看着窗外的落日。 然后递给他一张照片,说是最近拍的。 他看着,突然想起自己确实看过临也的作品。无论是在摄影展,还是在广告背景图,或多或少,还是看过的。静雄看着照片上,一个男子的侧影,逆光,轮廓鲜明。光与暗不均匀,随意地散漫着。 他听见临也的讥讽:"不管我拍得多烂,总有人喜欢。"静雄把照片还给他,临也没接,只是看着窗外的黄昏。 侧影与照片上的似曾相识,在昏暗的车厢中,如同黑色的人形剪影。"我在拍照片的时候,还在观察人类,后来就感到腻烦,因为我在每个人的脸上能够发现另一个人的脸,"临也的目光注视落日,影子在玻璃上,"大概每个人都不能幸免。" 他点了头,每个人都不能幸免,你身为折原临也也一样。 “什么都是相像的。” 他最后这样说,好像只是叹息。 窗外的落日似曾相识。 这种痛苦也为他所知,但是他无法去安慰临也。 “差不多了,”临也起身,“那我回我的铺位去了,晚安。”他挥手。 “晚安。” “小静你的故事我好像记得一些。” 【陆】 悲情的时候天总是会下雨,好像那样人的情感就能肆意一样,但是他离开的时候是晴天,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因为连道别的话也没有,所以静雄还认为他还没离去。临也直接在半夜下车,所以连别离的苦愁气氛都没有。转念又一想,这种好天气不是正适合去别的地方吗? 于是他站起身,拉开窗帘,让夏日的阳光瞬间膨胀在这个狭窄空间。笑着祝福故人的上路,闻耳畔有火车的嘶鸣,就这样深深浅浅地勾勒了他整个夏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