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失陷前夕

    这一天的到来比杨戬想象中的要快许多。

    沉香拾回法力，比之从前更为精进。这次他不再单打独斗，而是伙同孙悟空牛魔王等人再次反上天来。佛门，妖界，人界，乌泱泱的一片聚集在瑶池。哪吒反了，四大天王也反了，老六交给了小玉，杨戬环顾，玉帝王母身边能指望的人屈指可数。

    还真是有点羡慕司命，天庭乱成这样，那家伙估计还在人间的哪处游山玩水吧。这个人懒懒散散的却聪明地游离在是非之外。也挺好，不用自己cao心。

    一片混乱中，观音菩萨适时救场，他定下一场“劈山救母”的赌约。一切如预想那般顺利进行。云镜里，雪神并未露面，那声音老神在在的挺像一回事。

    “杨戬也来借过开天神斧。”

    “他连门都没有进去过。”

    “五年前。”

    还真是不会说谎啊，杨戬回避着众人探究的目光，无奈地听出雪神有在极力找补了。想起那个冰雪少年小狗一样的表情，他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

    沉香未再令人失望，连过三关，神斧现世。神斧需要灵魂，丁香非死不可，三尖两刃枪见了血。至此，杨戬是真正的天怒人怨，众叛亲离了。孙悟空牛魔王哪吒与梅山兄弟均跃入战局。背负无辜之人的性命，千年的兄弟对自己招招致命，一定是有那么一刻心灰意冷，既然人人都要自己死，那便死吧。

    数种兵器齐齐攻来，杨戬绝了动用宝莲灯的心思。

    “让我来——”沉香大喊。

    少年高举劈天神斧，神色凛然。

    杨戬悄悄抹去嘴角艳红的血迹，缓慢地站起身来。

    心在隐秘地躁动，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在沉香脑中模糊成形。

    这样的杨戬太妩媚了，他长得本就丰姿冶丽，以前看他眉目阴郁间混着说不出的滋润感，如今又是这样楚楚可怜。

    他不想杨戬死，甚至还想要他......

    少年唾弃自己，丁香刚刚死于面前人之手，而自己那么害怕罪魁祸首死去。

    杨戬不知沉香心思，眼前这个少年，拥有三界众生赐予的力量，承载着造就新秩序的希望。难掩温柔与爱怜，他漾开一抹笑意道：“沉香，恭喜你能拿到开天神斧啊。”

    “开天神斧出山的第一件事，就是为了三界除去你这个大害。”沉香道。

    笑容渐渐从嘴角隐去，疼爱的孩子终恨自己如斯，原来还是会心痛。

    最后的决斗，杨戬大败。

    “八太子！”沉香呼喝一声。

    死抵死债，天经地义。杨戬闭上眼睛欣然赴死。

    不想变故如此之多，哮天犬小玉接连出现相护，都被杨戬扔飞了出去，若不是牵涉到生死大事，这场景该是引人发笑的。

    沉香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极力想要辨明小玉那些含糊的话语。敖春看出沉香心软，急匆匆地第三次举起钉耙朝杨戬命门攻去。险而又险的，四公主从天而降挡在杨戬面前。杨戬再没有勇气把四公主也扔出去。承认好了，他有太多的舍不得。

    真相大白。

    少年声声泣泪的愧悔，宿敌毫不遮掩的钦佩，梅山兄弟簇拥在左右，小玉和龙四遥遥投来的喜悦目光。杨戬向来不是乐观的人，他甚至觉得一切美好得很不真实，但是他真的满怀喜悦地想做很多事情。想与三妹一家冰释前嫌，想带哮天犬回灌江口去，想认小狐狸做女儿，还想要堂堂正正地与司命在一起。

    华山水牢里，杨戬天眼沁血，他回想着方才的憧憬，又想到小玉已经化作灯芯，心中更悲，身心俱创之下便呕出一口又一口血来。

    遭到咒语反噬，三魂七魄在身体里飘飘散散横冲直撞，怕是活不成了。

    哪里出了问题？

    “王母？”

    “不错，咒语早被我换了，杨戬，你以为我很相信你？是你，害了你meimei，也害了你自己。”王母怨毒道。

    藏在繁复衣袖里的手掐出了血。三百多年，那匹狼还是那匹狼，挫败感和羞耻感几乎要撕碎她的理智。

    “卑鄙！”杨戬恨极。

    他做到那种地步，她还是不信他。

    不能让三妹为自己的死去愧疚悔恨，从小就很怕她哭，怎么现在眼泪还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我当初狠心把你压在山下，是嫉妒你和刘彦昌。”

    就让司命以为我心中的人还是嫦娥，反正自己从未回应过他的感情。

    “我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披上那道美丽的月光。”

    “舅舅，舅舅。”少年痛苦地叫着。

    将法力源源不断地输入杨戬体内，可魂魄还是溢出了身体。沉香咬咬牙道：“我带你去见嫦娥。”

    嗯......一再拒绝抵不过少年一意孤行。

    夜幕深沉，万籁俱寂，不知不觉已快到子时，杨戬故意摔倒在地，他有气无力道：“快去劈山吧，时间不多了。”

    沉香大哭，他绝望地问：“为什么啊？”

    为什么代价那么大啊。

    丁香化进神斧，小玉化为灯芯，就连舅舅也快要死了。

    泪眼朦胧间，却见前方有莹莹白光照亮一小片黑暗，沉香又惊又喜：“嫦娥姨母！”

    嫦娥周身笼罩着圣洁的光晕，她拂拂衣袖飞至杨戬身边抱起了他。她喂给他一颗丹药，那缕溢出的魂魄回归进身体，显出稳定之势。

    嫦娥给了沉香一个“你放心”的眼神，在杨戬唇畔落下一吻。

    “我很快就会回来，舅舅，沉香不会让您失望。”沉香道。

    她竟然亲吻舅舅。

    沉香心乱如麻，强行压下心中不可理喻的妒意，他拿起神斧化作流光离去。

    杨戬睁开眼睛，他尽力使声音显得不那么虚弱：“阁下是谁，为何化作嫦娥的模样？”

    嫦娥怎会在旁人面前对他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

    “嫦娥”一笑，极为邪气：“二郎真君魅力真大，连清冷的月宫仙子都对你情根深种，眼瞧着打不过我，她哭着求我把丹药喂给你。”

    “你把她怎么了？”杨戬惊怒交加，不免又吐出几口血来。“你是谁？”

    “你外甥估计还没有走远，要不你试着叫他来救你？啧啧，别这样看着我，这般我见犹怜的模样，我瞧了都有点舍不得你死了。”

    嫦娥地位超然，但愿不会有人敢杀她，抱着三分侥幸，杨戬聚集起残余的所有法力向对方心口击去。眼前一片模糊的黑暗，最后一丝气力耗尽，他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