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一念

    “咣当！”

    从门缝里扔进来一个黄馒头，顺着力道咕噜咕噜滚进去，沾了一地的灰。

    阿珍听到响动睁开眼睛，慢吞吞翻了个滚伸手拿起来，拍了拍灰，有一口没一口干嚼着。

    她躺在一堆干草和棉絮堆里，一边吃着冷硬的馒头一边发呆。

    前几天她昏倒之后，再醒来就在这间小屋里了。屋外门头挂着一把大锁，每天的的馒头从门缝里滚过来，渴得喊半天才能有一碗水。

    起先她干躺着烧了两天，迷迷糊糊被人灌了几碗药，转天才清醒过来。一醒过来，就听到了阿泰去世的消息。

    若不是这把锁，当晚自己就会被闯进来的女人打死。索性门晃的再厉害，到底挡住了。她听了一个多时辰的辱骂，女人才被人拉走。

    她想到这里，忍不住露出笑容。

    忍了一辈子，至少报了一次仇。再说，临死还能拉个垫背的，到底也不亏。

    她一边啃着馒头一边低低笑出声来。阳光从门缝里透出来，照亮了整间屋子。

    她慢慢吃饱了，要了碗水，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不知昏睡了多久，才被锁链的响动声吵醒。

    “……谁？”

    阿珍哑着嗓子问，一瞬间警惕起来，立刻蜷成一团。

    门锁哗啦哗啦开了，从屋外走进来的，是夫人。

    “阿珍，这几日可好？”

    夫人站在几步外低头看着她，脸上似乎带着一丝悲悯。

    终于要来了吗？阿珍从杂乱的发间看着夫人，没有说话。

    夫人似乎没有在等她回答，只是说，

    “想必你也知道了，阿茂侄儿昨天去世了。”

    “之前老爷说要将你配给他。如今真的死了，白天他母亲就跑过来和我确认入殓时间，看样子，是打算成亲下葬一起的。”

    阿珍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

    夫人等了一会儿，脚下只有一道呼吸声越来越重，好半晌才压抑着放缓了，却半天没有说话。

    她从那一头乱发中看不到女人表情，只能继续道，“我知道你不想。谁愿意陪着一个死人去地下呢？你纵然有错，但也罪不至此。”

    “所以眼下，我倒是有另外一个出路。虽然九死一生，倒也不是必死的局。”

    阿珍动了动，僵硬的身体立刻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手指冰冷，捏了一手干草。

    “……什么出路？”她干涩问道。

    “过几天，有一路队伍路过这里。到了半夜，你就混进去，跟着他们走吧。”

    “他们是谁？”

    “你不必知道。”

    “他们要去哪儿？”

    夫人沉吟了一会儿，“去昌州，边境地方，具体哪里就不知道了。”

    “……为什么要帮我？”

    夫人笑了一下，“这不是个好机会，但好歹比活生生等死强。到了那里，把握好机会，至少能留条命在。”

    “毕竟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阿珍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半晌，才点了点头。

    夫人仍站着没动，她还有些话要叮嘱，“你也是个机灵人。进了队伍别开口，也别搭话，别人要是问你，你也别多说。若是让人发现了，立刻就会没命了。”

    “你叫什么名字？”

    “田……田珍。”

    “那我该为你改个名字。以后别人问起来，你就说自己叫姜文珍吧。”

    “好。”

    临走时，夫人又回头看着她，“过去的事情，就都忘了吧。以后的路，好好走，每一天都不容易。”

    阿珍没有说话，灰扑扑的衣服里脏兮兮的一团，缩在草堆里一动不动。半晌才道，

    “知道了。”

    夫人走了，门又重新锁住了。阿珍呆了一会儿，慢慢抬起头，看着前方有些恍惚。

    寂静的屋里，慢慢响起一道压抑的哭泣声，回荡在屋里，许久才渐渐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