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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钩

    

上钩



    她不嚎这一嗓子还好,一这么说何翠梅脸都熟成了枝头的梅子,只能落荒而逃。

    走到江意身边时又停了下来,小声请求:“别跟外面人说,尤其是你爸妈,你要理解嫂子我啊。”

    何翠梅是江意的表嫂,但两年前她三表哥在工地被一块从天而降的砖头砸死,何翠梅就年纪轻轻地守了寡,一个人带着两孩子生活。

    江意算是她这一辈里年岁比较小的孩子,她的那些哥哥jiejie、表哥表姐大都已经结婚生子,所以和他们玩不到一起、并不亲络。

    三表哥死后江意去吃席,撞见一群三姑六娘把何翠梅拉进屋里谈话。她当时就在小阳台那里坐着,人被窗帘挡住,叫她们没发现。等她想走,何翠梅就嚎哭不止起来,她缩在阳台不敢动,被迫留在小阳台偷听。

    何翠梅反复哭诉说自己命苦,可这些个亲戚却只和她说“孩子还小太可怜先不要改嫁”,“你二婚找不到好男人”这样的话,一点都不关心这个死了丈夫的女人接下来会承受多重的压力。

    等人都走散了,江意才晒得晕乎乎地走了出来。晚上要回家的时候摸了一把两个侄儿的脑袋瓜子,讷讷说了一句:“最惨的还要属你们妈”。

    今天在这里看到何翠梅,江意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只是正巧被自己撞见,她和这个前嫂子一样有种不可言说的羞耻。

    “嫂嫂放心,我绝对守口如瓶。”江意点头如捣蒜。

    何翠梅咳了两声,回头又望了一眼周聿白,随即就离开了。

    周聿白坐回了木椅上,他身形过于高大,也就显得椅子看着小了。

    江意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把钓竿包放男人身后,“放你后边了,我先走了。”

    “等等,”周聿白抬了下手指,指了指自己自己面前的坡面,“站我前面,有话问你。”

    “什么话啊……”

    大概是刚看了不得了的画面,江意莫名觉得自己手里攥了男人的把柄,对他也没这么害怕了。

    她不情不愿地站了过去,却发现男人坐着也没比自己矮多少。

    小时候吃什么猪饲料长的,个儿长这么高。

    可能江意也没注意看位置,此时此刻她就站在周聿白张开的双腿间,风一吹,她的裙摆全打在男人小腿上,说不出的暧昧。

    “刚才那女人你认识?”周聿白瞟了一眼贴着自己小腿的印花裙摆,然后仰着头看她,眼神也不像在仰视人那样的卑微,眼底还有凌厉的气焰。

    头发倒在额后,只留几根碎发在,没了发丝的遮挡突出的五官一览无余,尤其是那鼻子,看起来高得离谱。脸部线条硬朗、流畅,可以说这张脸没有死角的好看。

    江意莫名心咯噔了一下,眨了眨眼说:“是我三表哥的前妻,不过我三表哥已经死了,翠梅姐现在是单身。”

    想了想又多说了几句:“她人特别好,热情踏实,还做得一手好菜,娶回去肯定是赚大发了。”

    “你要是和翠梅姐能成,你好好待人家,她这两年吃了很多苦。”

    女孩言辞认真,神情有几分老教师苦口婆心说教的老成感,可周聿白听到最后一句时还是没忍住笑了。

    “江意,”他站了起身,身体一整个把照在江意身上的阳光全给遮挡住,走近一步俯视她:“几岁啊,就学别人做媒。”

    随着男人站起身,江意感到一种泰山压顶般的威势朝她倾倒,压得她喘不过气。

    “你别突然靠我太近……哎哎,哎——”

    她退后两步想和周聿白拉开距离,脚下却一个踉跄,刹不住车连退了好几步,在男人的注视下一下扎进了江里。

    江意摔到水里时脑子都空了一阵,懵着不信自己能这么倒霉,直到下半身浸到水里才知道双手扑腾着害怕。

    还没来得及在水里扑腾太久,就被一双有力的长臂给捞了出来。

    周聿白的手穿过江意的腋下,一把揽住她的身体,把咿呀呀乱叫的女孩从江水中带出。

    “救命——我不会——”如抓住救命的浮萍,江意立马抱住男人的脖颈,勒得很紧。

    “cao,”周聿白手上压着女孩又软又沉的胸部,眼看她要把脸和腿一起贴上,咬牙骂了声:“闭嘴,别叫了。”

    能这么把自己摔进河里的,他平生只见过一个,就是眼前这个为了躲他自己下饺子的女孩。

    “……”江意被他这么一骂整懵了,果然不出声也不挣扎了。

    周聿白跟提鸡崽似地揽着她到椅子上放下,见人目光空空地愣着,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魂儿飞了?”

    女孩的脸皮薄rou嫩,他明明没使劲就拍得有点泛红了。

    “你怎么还打人?”江意脸上一疼,回过神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害我掉进水里,还骂我打我……”

    “……”周聿白看着她的红脸蛋,低头看了看手,默默从兜里拿出根烟抽上。

    抽了两口烟,他扯着冷笑和女孩分辨是非:“你身后就是江,自己没点警备心,一个劲光想躲我没站稳,活该吃一嘴水。”

    末了骂了一句:“独腿的鸡都比你站得稳。”

    江意正抹着眼泪,听到这话又恼又怒。恼是她落水的确是自己不小心,怒是气这人嘴怎么那么毒。

    她现在屁股全湿了,其他地方也溅有水,就连帽子都还漂在水里,怎么看都是惨小孩一枚,这人怎么狠得下心再和她说这么毒的话?

    “……”嘴唇嗫嚅了一阵也想不出反驳的话语,她又不会骂脏话,一下子心里堵得慌。

    看女孩想骂骂不出、只能一个劲抽嗒嗒掉眼泪的模样,周聿白笑得嘴角肌rou都有点酸,掐了烟说:“瞧你这憋屈样儿,要是叔叔今天不在,没人救你,是不是江里全是你的眼泪水?”

    事发突然,连他也没预想到。不过这出乐子够讨他兴致,他心情不错。

    “骂不过你,还不让人家哭吗?”江意边哭边说,整个人很狼狈,跟最开始站在边上偷看的小仙女样儿差了千万里。

    “还不让人家哭吗”这话说得可爱又娇嗔,尤其是“人家”这两个字,他在墨西哥就没听那里的华裔这么说过话。

    不知是她一个人习惯这么说话,还是西江镇这里的人都这么说,落到他耳朵里怪顺耳好听的。

    “我怎么那么倒霉啊……”江意越想越难过。

    “倒霉什么?”周聿白觉得她天真得可爱。

    有人救还倒霉?她大概不知道什么才是真的倒霉。

    事已至此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劲,江意昂首狠狠瞪着眼前恶劣至极的男人:“遇见你,倒霉!”

    憋半天就骂了这个?

    周聿白哭笑不得,“你自己看看你说的这什么话,吓唬谁呢?”

    他走近,手指勾起江意垂在肩头的一缕湿发:“恩将仇报,嗯?白眼狼,嗯?”

    两个“嗯”是用鼻音哼出来的,嘲弄意味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