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亲
定亲
冯婶往guntang的柴灰里埋了几个红薯,傻大姐蹲在一边等得口水直流。这样的日子是俞婉一直渴求的,身处其中,仿佛做了一个酣然的美梦一般令人舒坦。 俞家兴双手笼在袖子里,靠在炉子边,打盹空隙打量女儿。这么能干又体贴的闺女,真舍不得她嫁出去,若是能留在身边,一家人和和乐乐,就是叫他辛苦cao劳一辈子也愿意。不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什么年纪该干什么事,半点错不得。 如今只管舍不得,把年纪拖大了,轮到人家挑挑拣拣,那个时候不但女儿怪罪,自己恐怕也不好受。是以他着急忙慌给婉儿寻婆家,寻来寻去总有不如意,好不容易遇上个唐缄,各方面都合适了吧,闺女又僵着不肯去。 俞家兴真是没法子,正在愁眉苦脸之际,薛仁甫也推了一个好人选,人家还极为有心。只要这边答应,立马请父母过来相看,一应的聘礼要求全由女家做主。 那人也跟家里来往了半年,为人没得说,又有功名在身,俞家兴是满意的,当即道:“我就不明白,唐家少爷你有什么不满意,家世人才在化隆县也算拿得出手。他本人是身无长技,可家里上千亩良田收入,又有铺子,又是独子,这样的日子还不好过?” 俞婉慢条斯理接过冯婶剥了一半的红薯,咬上一口,满嘴香甜,“爹只知道他家在找媳妇,你知不知道他要找两个。他原本有个大哥,十岁上没了,如今一次娶两房,虽都是正经的夫人,哪有一夫一妻来得和美。” “话也不是这么说,既然两头为大,自然平起平坐。” 上辈子爹可不是这么说的,肯定是寇冲把爹糊弄住,拒绝了那门亲事。 俞婉瘪嘴,“再者,我听说他家正在接触县丞张家的女儿,您又不是不知道张家的底细,当初我压着作坊的出货量,只敢卖给百香阁不就是因为他家觊觎我的方子。好不容易平息了,如今倒去跟人家抢女婿,何必呢?”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抢女婿。”可心里到底打了退堂鼓,唐家若真要兼祧,其中一个妻子还是县丞家的女儿,婉儿嫁过去恐怕要吃大亏。 俞婉也不怕爹去问,唐缄的妻子确实是张家的女儿,再过一个月就该定下来了。 俞家兴无不惋惜,好在还有一个人选,“那你觉得志诚怎么样,你义兄细细打听了,他家就他一个,父母虽无恒产,读书最是费钱,到底把他拉扯到秀才的功名上,可见又有见识又有决断。肃州紧邻瓜州,此去不过两三日功夫,也不算太远。到时候你就把铺子搬过去,这房子还给你留着,不管是请人还是杜二姐跟刘达照管,爹都替你守着” 爹已经将方方面面都想到了,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俞婉看爹劳苦了半辈子苍老的脸,鬓边渐生的白发,心里一阵酸楚。她其实早就知道义兄对张志诚有意,几次三番打听她的看法,哪能看不出来什么意思? 虽对张志诚还没有太深的感情,不过感情都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张志诚本人热忱良善,虽有些读书人的呆气,却毫不恃才傲物,也算难得的品德。 看他对杜二姐的态度,就是个知体恤的人。俞婉一面消极,也明白迟早有这么一天,宜早不宜迟,错过这个,谁又知下一个合适的在哪里? “爹都打听清楚、想清楚了,还问我干什么?我都听爹的。”俞婉下定决心。 俞婉这里一露口风,仿佛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薛仁甫亲自保媒,跟俞家兴商量聘礼嫁妆等事。 聚宝阁的地契、铺子、作坊及所有的货物都给俞婉做嫁妆,若不是家里拦着,连大柴村的地也要分出一半来。俞婉得知,哭笑不得,当然不要山里的地,她若真跟张志诚成了,肃州说近,也有两三日路程,难不成还要雇人照顾这边的地? 她是觉得太快了,不过打算跟张志诚试试看,爹连订婚迎亲、聘礼嫁妆都细细琢磨起来了,是不是太着急?不过冯婶跟杜二姐都说不是急,是从现在便开始商议筹办了,距离礼成怎么还有一年的时间。 俞婉算了算,寇冲离家已经一年半,等她成亲后半年他才会回来,到时候生米早成了熟饭,他能奈何? 这期间,全是爹跟薛仁甫商量着。张志诚独自在这边,只认识薛仁甫一个好友,也就选做代表了。本来说先定亲,等明年秋闱过后成亲,但这段时间正是读书关键的日子,半点疏忽不得。他爹娘年老事高,家里山林田地没人管,出不了远门。 不过送来了大量东西,还有一块家传的美玉,说是定亲信物。同来的是张志诚家一个亲近的叔叔,跟俞家兴和薛仁甫见过面,两人都说是有礼数的人。 如此,这件事情就算敲定了。俞婉没有东西可以给,俞家兴叫她将亲娘留下的匣子跟簪子交给张志诚做回礼。她哪还有簪子,难为爹还记得,好在他并不清楚有没有方子。 俞婉其实首饰不少,有自己打的,也有寇冲送的。不好用寇冲的东西,挑了两根华贵美丽的金钗,算作信物给张志诚的叔叔带回去了。虽说是口头约定,因为交换了信物,又显得正式起来。 张志诚在叔叔走了之后来过一次,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保证会好好读书,叫俞婉进门就做举人娘子。俞婉不在乎那些虚名,但世人在乎,她只得说些鼓舞激励的话,之后便劝张志诚用心准备科考,一切都等秋闱之后再说。 定了亲便是定给人家了,俞婉没什么感觉,爹反应最大,在外面看见什么好东西便攒钱买回来,说是从现在开始就为俞婉置办嫁妆。小零小物就算了,新房里的一应衣柜、百宝阁、罗汉床、拔步床、梳妆台,全部由娘家陪送,把俞家兴忙得热火朝天。 这件事自然会传到胡杏娘耳朵里,她一早便惦记聚宝阁,听俞家兴的意思是要交给俞婉带走,急得了不得,暗暗打探,“虽说铺子是大姑娘撑起来的,到底房契地契在当家的手里,咱们不得给她把把关?肃州毕竟谁也没去过,谁知道那张家是什么样子。先不先一股脑把东西都给大姑娘陪嫁过去,过得好倒罢了,万一不好,可全被张家拿捏住了。我看倒不如咱们先帮大姑娘照管铺子,等她过个一年二年的,生了孩子,再还给她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