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命运 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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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病房内,商芷殷交叠着腿,翻阅身旁书架上摸来的书,寂静得除了翻书声外,几乎没有其他声音。 白瓷般的瓜子脸上,镶着一双宛如清泉的桃花眼,清灵动人。商芷殷顶着一头微卷的乌亮秀发,倾泻而下,垂至腰际,给人一种飘飘的感觉。 西元2050年,称为雾灾的怪物凭空出现,到处肆虐,造成了地球十分之九的人口损失,并且还在持续中。而保卫人类的责任,就落在监护使这个特殊存在的肩上了。 此刻,商芷殷的身边,是身上绑满绷带的冯镜亚。她望着这名多灾多难的少年,内心百感交集。 虽然是被中央调派过来,但这个少年并未沾染那贪生怕死的习性,而是以身为墙,为城市的人们争取时间,直到商芷殷获报赶到,当时他已经进入弥留之际,几乎死亡。对此,商芷殷感到些微的歉疚。 「看来得对那群老东西的眼光改观了。」 望着冯镜亚比自己还要秀气的脸庞,商芷殷叹了口气,正要把心思放回书上时,许久未有反应的冯镜亚呻吟了一声。 虽然十分轻微,商芷殷还是发现了。 她挑了挑眉,「醒了?」 「……」 冯镜亚虚弱的张开眼睛,天花板的灯光让他适应了几秒,就可以看清他所处的位置了。 他认得这个地方,就是医院,而他前半辈子都在这种地方度过,那是一段不怎么美好的回忆。 从身体的重量,跟来自肺部的空气循环,冯镜亚可以断定自己还活着,而且还十分安全,他迷濛中带着惊讶,他本来以为自己死定了。 他朝右边有人影的地方看去,是一名同样穿着四御园白袍的女子。她的白袍解开了两个釦子透气,露出简单的t恤、精緻的锁骨与颈脖,面貌姣好到让人移不开目光,不过最让冯镜亚悸动的,是那横立在他与巨狼之间的轮廓,同时具备美丽与英气,是如此的夺目。 冯镜亚呆呆的点了点头,商芷殷把书闔上,双手叉胸,静静的注视着冯镜亚,直到他有下床的危险念头。 「你死了整整两天,现在才在修復中,醒了就给我好好躺着。」 商芷殷冷冷地说,她的语气透凉到冯镜亚打了个寒颤,随即倒回床上,但眼眸却开始不安分的转动,「我想先请问一下前辈,伤亡多少?」 「托你的福,不多。」商芷殷挺意外他的第一反应,啜了口茶,淡淡道:「还没上任就让你遇到这种鸟事,真是辛苦了。」 「这是监护使的义务,不是吗?」因为喉咙乾涩,所以冯镜亚声音有点沙哑:「不好意思,水。」 商芷殷一愣,但随即恢復面无表情的样子,没有人察觉到。递了杯温水过去,她斟酌了一下,说道:「其实你讲的,并不全然。」 「咦?怎么说?」冯镜亚又反问。 商芷殷抿了抿嘴唇,终于狠下心来说:「普通人,也就只是普通的灵魂,没有重量可言,说穿了就是并不值得救;而监护使是世界极珍贵的资源,要是因为你的鲁莽而导致行动失败,只是白费了四御园对你的栽培还有投注的资源。」 冯镜亚如遭雷击,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你、你在开什么玩笑……」 「不管是不是玩笑,反正我是说完了。」商芷殷挑眉,对冯镜亚的反应不以为然,「你有什么话,之后再说。你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说话,好好休息。」 「你刚才说什么普通人不值得救?」冯镜亚咬牙道:「我们监护使的工作不就是这个吗?」 「理解,所以呢?」商芷殷皱眉道:「你想表达什么?」 那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让冯镜亚简直气炸了肺。她的话就像是叫一个有职业cao守的医生放弃救治手术台上的病患一样,天理不容。明明做的是一样的工作,为什么想法差这么多? 难不成是职业倦怠吗?冯镜亚闪过这个念头,停顿一下,立刻用自己的热情否定这个想法,继续咄咄逼人的追问。 「我们监护使就是为了修正这个世界的错误,守护人类的存续,如果只是想要明哲保身,那不是很矛盾吗?」 「我没说明哲保身什么的。作为一个监护使,你就该做该有的取捨,况且我们对付的是不能用常理判断的怪物,只要没有胜算,多少人命都得牺牲掉。」 「多少人命说死就要死?这种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你之后就会明白的,先休息,要讨论人命价值之后多的是时间。」 「你、你这么清淡的否定我的努力就算了!反正我就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见习生,但你可是在职的监护使、人类的守护神,你还有身为监护使的自觉?这样不就是否定自己的生存意义吗?你根本不配当监护使!」 商芷殷本来对冯镜亚的话完全不屑一顾,不痛不痒,但后面那句就像是捅进心口的一刀,让她的俏脸沉了下来。 她由衷希望这名见习生单纯口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只要他肯收回,她可以当作没有这回事。 不过在冯镜亚感受到她的怒气之前,她自己就鑽牛角尖、忍无可忍的爆发了。 「所有人都可以说我不配,就你不行!」商芷殷的语气比任何时候还细,却比任何时候还要可怕:「把监护使的命白白葬送掉,失去的不只是一分战力,还是一道战胜的希望,如果因为缺了那份战力而功败垂成,之后搭上的,就不只是一个区域的人命了,你这等于是亲手为了一小撮人而活埋大部分的人,而那一小撮人最终还是得死。就我看来,你才是不配当监护使的那个人。」 「但只要能撑到援军来,一切努力就不会白费。」冯镜亚出现一丝迟疑,目光还是坚定的射向商芷殷:「我没死,前辈你也来了,雾灾不就被消灭了?」 「心系民眾这点没错,但绑手绑脚的,反而无法出尽全力,让雾灾更加猖狂;这些额外的损害,你敢保证不是你间接造成的吗?」商芷殷对上冯镜亚的视线,声音从齿缝冒出:「当捨不捨,只会让血流得更多,你以为牺牲生命就那得到回报,那么我们牺牲的人生算什么?路边的死耗子吗?真是可笑。」 说到最后,商芷殷看似用尽全力抚平胸口沉重的起伏,恢復淡然的语气,「不好意思,失态了。」 冯镜亚被呛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不过他现在气到什么都听不进去,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索性一扯棉被,赌气不再讲话。 在被子底下,冯镜亚不断的犯嘀咕,无聊了就稍稍检视自己的身体,每个伤口基本都癒合了,骨头也都已归位、固合,活动无碍,监护使的身体素质就是如此强悍。想着恼着,冯镜亚很自然的又要爬起来。 「躺,下。」 「……为什么?」 没有回话,商芷殷只是一把眼刀子递过去。 那是无庸置疑的强大才能散发的气势与压迫感。 冯镜亚不甘心,「我能动了。」 商芷殷不予理会,冯镜亚当她默认,举脚就要下床。 说时迟那时快,商芷殷静止的身躯突然消失在原地,冯镜亚惊诧出手,以本能推出右掌,愣是将商芷殷劈向自己颈侧的手刀架住。 两方虽然都没用到圣器力量,单纯使用身体机能,但还是快得匪夷所思。商芷殷同样惊讶,没想到负伤的冯镜亚居然能跟上她的速度。 她手腕使力前推,与冯镜亚较劲,另一手暗渡陈仓,不管病患不病患了,朝冯镜亚的肚子挥去。 冯镜亚察觉商芷殷的偷袭,虽然能发挥的力矩无法与商芷殷抗衡,于是他用掌根以刁鑽的角度挑开拳头,卸掉商芷殷的攻势,以巧破力。 商芷殷见状收手上抬,推起冯镜亚格档颈侧的左手,右手再收,以更快的速度攻击,但都被冯镜亚挡下来了。 商芷殷的攻势诡譎,冯镜亚的守势坚固,两人见招拆招、你来我往,就在病床这么小的地方互拆了数十招,病床脆弱的吱吱作响,感觉随时都会垮掉。 商芷殷对自身武艺十分自负,所以可见冯镜亚也不简单,不过在她觉得冯镜亚厉害之前,她是觉得他不知好歹,于是脸色变得无比难看。自己看他负伤所以降低力量,没想到居然有还手之力,即使知道冯镜亚没那个意思,她还是认为被看扁了。 「给,我,躺,下!」商芷殷猛一咬牙,全力爆发,法则光芒流转,一记重拳毫无花俏的轰破冯镜亚的防线,打在他的胸口上。冯镜亚双眼瞪大,肺中气体通通被挤出来,整个人砸穿了病床,昏了过去。 「不好意思,我们要换张病床。」 商芷殷若无其事地坐回椅子,守在病床旁边,将手边的书打开继续阅读,彷彿刚才那满屋子的硝烟味完全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