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超人营救

    傍晚，铅色的阴云灰压压地聚拢成大片，低矮的天空好似下一刻就要坠落下来。

    秋风携着寒意，呼啸着穿过这座由钢筋水泥筑成的丛林。街上的行人步履匆匆，迫不及待地回家与家人团聚。

    克拉克逛完超市，买好冰箱里要补的食材，放松地穿过第五大街回到市中心公寓的家里。

    他刚拿出钥匙打开门，就立刻注意到房间内的不对劲。

    房间昏暗暗一片，客厅角落的座机听筒凌乱地扔在桌上，电视机空落落地播放着，可整个房间内空无一人。

    安不见了。

    克拉克在座机的液晶显示屏上，发现一则未接通的语音信箱留言。

    他收听了这则录音。

    一道声音通过机械听筒传出——

    “你好，亲爱的肯特，安·罗杰斯现在在我的手上。如果想要知道他在哪的话，用你的那点小手段联系超人，让他来找我。否则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道声音克拉克再熟悉不过！正是星球日报的大广告商，记者克拉克多次采访过的大人物——莱克斯·卢瑟。

    克拉克以超越常人的速度，刹那间跑到公寓的顶层天台，扒下身上套着的西装外套和白衬衫，露出内里的超人制服。

    他如一阵疾风，穿行在大都会的夜空。

    片刻后，他已经飞到了莱克斯大厦的顶层。

    三台大型的探照灯被布置在大厦顶层，巨大的白色光柱直直地投射到云层之上，光柱不断旋转变换，切割着夜空，照亮了附近黑暗的区域。

    莱克斯·卢瑟就站在大厦顶层的中央位置，他锃亮的脑袋在探照灯的映照下，如一颗闪闪发光的灯泡。

    “嗨，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闪亮登场，所以特意在天台等你。”

    卢瑟开出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

    超人悬浮在半空中，如古希腊雕塑般完美的身形隐没在紧绷的制服下。

    他双手环胸，火红色的披风在夜风中烈烈吹响。

    “安在哪里？”超人面无表情地问道。

    “看啊！一个天神，从天而降！一个万能的上帝，应召而来！”

    卢瑟没有回答超人的问题，他将双手撑开，朝向超人，这动作犹如虔诚地托举起一座神像，可他的脸上却展露出截然相反的略带疯狂的神情。

    “一个也许来自几十光年外，无所不能的外星人，为什么会选择来到如此贫瘠弱小的地球呢？”

    “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超人倏然坠地，沉重的压力使得水泥地面都剧烈地凹陷下去，碎裂的石子迸溅得到处都是。

    他急促上前，一把揪住卢瑟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起。

    超人单臂支撑起卢瑟210磅的庞大重量。

    “告诉我！安在哪里！”

    卢瑟的身体重量全然依托在单薄的衣领上，他死死抓住超人的手臂，脖颈涨红，瞳孔难受地放大，鼻尖喘不上气，他大张着嘴艰难地说话。

    “……放下我……我就告诉你。”

    超人将卢瑟甩落到地上，卢瑟冷不丁摔倒在地面上。他半趴在地上，缓缓站起身，不适地拧动着身体。

    他不紧不慢地打理着身上剪裁得体的手工西装外套，一点点掸去上面沾染上的灰尘。

    “我很清楚这根本伤不到你……”

    “不，我需要时刻保持风度。尤其在一个外星友人面前，我必须保持足够的礼仪。”卢瑟意有所指地说。

    “安在哪里？”超人又一遍重复道。

    “哦，一个好问题。安在哪里？我就知道这个男孩是通向你的那条直线！一条小路。”

    卢瑟的脸上扬起阴鸷的笑容。

    “……”

    超人默默地使用超级透视，观察着这座城市。

    一旦他完全释放自己的能力，他的双眼甚至可以穿透大都会，径直看到与美国隔海相望的俄罗斯首都莫斯科。

    只有铅这种物质可以遮挡住他的视线。

    “超人，大都会的钢铁之人，一个隐藏在地球的外星人；蝙蝠侠，哥谭的披风斗士，一个隐匿于黑暗的义警。有时我真感叹你们的缘分，竟然在同一年出现以及成名。”

    “你到底想做什么？”超人一步步逼近卢瑟。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看着我！然后——”

    “BOOM！一切都毁灭了！”

    “你安装了炸弹？在哪里！”超人立马反应过来。他天蓝色的眼里压抑着愤怒的火焰，仿佛下一刻就将喷射而出。

    探照灯不停旋转切割着黑暗的夜色，在光线照射不到的地方，巨大的金属建筑和设施展露出狰狞的模样。

    卢瑟站在阴影中，他的手里突兀地闪过一丝红光。那是一只做成游戏掌机式样的遥控装置，装置下方红色的指示灯一亮一亮。

    “炸弹装在你关心的那个人身上。只要我按下手上的遥控器，他就会‘BOOM’的一下，像绚烂的烟火一样，炸上天空。”

    超人的面色更加难看。

    “告诉我！怎样才能找到他。”

    “你终于识趣了，超人。只要去到哥谭，战胜那里的披风斗士，我就会把安放出来。算算时间，那只蝙蝠这会儿应该正在工作呢。”

    “放心吧，安不会有危险的，在我动手之前。……但你要是没做到，那就不一定了。”

    “距离真正爆炸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我很期待。”

    说话间，卢瑟准备按下遥控装置上，定时炸弹的开启按钮。

    指尖刚刚触碰到按钮，还没来得及按下，卢瑟就感觉到手里一轻。

    他手上的遥控装置凭空消失了！

    超人也消失了！

    眼前已空无一人，伴随着耳边“砰”的一声响彻云霄的音爆声，一阵旋转的气流尖叫着呼啸而过，无形的空气，好似化为实质，刮伤了他的皮肤。

    就在刚才的一瞬间，超人已经夺走了他的遥控装置，并且飞走了！人类的动作在超人面前，慢的就像只神经迟缓的蜗牛。

    卢瑟这才反应过来。

    他的右耳上，佩戴着一只由螺旋导管组成的银白色战术耳机。

    他大喊道：“超人把我手上的遥控装置抢走了！立刻启用备用装置！还有，你们随时盯防好，千万不能让他突破到那里！无论如何一定要把那个男孩看守好！”

    耳机的另一头，传来一声厚重门板撞地的“哐当声”！他脚下的建筑仿佛都伴随那波动震颤了起来。

    响彻的声音混合尖锐的电流杂声，几欲刺穿他的耳鼓膜。

    “……卢瑟先生。超人他……已经来了！”

    卢瑟脸色骤变，意识到了不好。

    “那个男孩是最重要的人质！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绝不能让他被带走！”

    “卢瑟先生……恐怕已经太迟了。超人已经带走了那个男孩。监控显示，他正在往大厦顶层飞去。”

    一阵疾风掠过，超人又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怀里抱着一个纤瘦的男孩。

    水泥地上随意地摔落着一捆定时炸弹，炸弹上捆缚的数根电线被暴力撕扯开，如被碎纸机切割过的粒状纸屑，零乱地散落在地上。

    “……你，你应该看不透铅层才对。怎么可能找得到他？”

    “在你说话的时候，我已经找遍了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都没有安的身影。而只有这座大厦的地下室我看不透藏着什么，所以我去了。”

    超人敏锐地看到了安衬衫下渗血的鞭痕，他单手将安搂在怀里，将身后的红披风卸下来，系在安的身上。

    “卢瑟！你差点杀了一个无辜的男孩！你想对付我，尽可以在我身上耍一切手段！我都不在乎。但你为什么要对一个全然无辜的孩子下毒手？”

    超人咬住嘴唇，攥紧拳头，压抑着满腔怒火。他完全没法理解卢瑟的犯罪行为。

    卢瑟缓缓退后，大半面容掩藏在昏黑的阴影中。

    他低头瞥了一眼手表，指针滴答间悠悠地转着圈，距离刚才超人夺走遥控装置，仅仅过去了半分钟。

    他将双手举过头顶，摆出投降的姿势，用一种令人不适的狂热眼神盯着超人。

    “好吧。是我输了，我输就输在，我没有料想到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

    “你有强大的力量，也有一个很好的头脑。在我看来，你可没有好好利用它……你愚蠢到埋没了自己的才能！”

    超人并不在意卢瑟说的这些话，他的注意力已经被怀中的人夺走了。

    “怎么了？安。”

    安把头死死地埋在超人宽阔的胸膛里，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显露出内心的慌张——他在害怕，害怕卢瑟说出他的秘密。

    卢瑟用嘲弄的眼神扫着他俩，他嗤笑一声，咽下嘴里未说完的话。

    没错，现在还不到时候，安的经历如一枚定时炸弹，可以随时炸毁他身边的人，他得好好利用这个秘密。

    比起对付卢瑟，超人显然更担心安的情况。

    他直视安的双眼，向他承诺：“别担心，我先送你回家休息。我保证，你能在九点钟之前回到家。”

    临走前，超人用警告的眼神看向卢瑟：“卢瑟，我没有权力剥夺你的生命。但你必须付出代价。我会回头找你算账的。”

    两道高温的能量光柱自超人的双目射出，热视线紧贴着卢瑟的皮肤穿透他背后的高墙，他甚至能闻到身上汗毛被烧焦的糊味。

    很快，身后的高墙上刻上了一具燃烧着点点火星的人形轮廓。

    一股冷意从卢瑟的脊背窜上来，他感到恐惧与兴奋同时充斥心脏。卢瑟颤抖着耸耸肩，甚至挥手向他们告别。

    超人拔地而起，四周的空气激荡出一阵火花。

    转眼间，他们已经置身于高空中。

    闪烁着红色灯光的车流在繁华交织的街道上流淌不断。

    地面上的人们即使抬头，视线也只能勉强捕捉到一抹残影，通常，他们会将其误认为夜间出行的飞鸟。

    安整个身体都埋在披风里，超人把他裹得紧紧的。

    他小心翼翼地将脑袋探出披风，鼻尖耸动，呼吸着秋夜沁凉的空气。

    “哇！”安兴奋又略带恐惧地叫着。就在刚才，他们与一辆在高空航行的民航客机擦肩而过。

    成群耸立的高楼大楼如巨大棋盘上的颗颗棋子，错落的灯火从高楼的矩形玻璃中投出，点缀着这座繁华的都市。

    从高空向下俯视，笼罩在夜色下的城市，壮丽而美妙。

    安逐渐适应了飞行的速度。

    “嘿，蓝大个。我们能快点吗？”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超人宽阔的胸膛。嘴角流泻出一抹笑容。所有的担忧都被抛之脑后，他像一个小男孩，全然沉浸在飞翔的快乐中。

    超人点了点头，他加快了速度。

    狂风卷过安的脸庞，刺得脸庞生疼，他整个人像条毛毛虫，又缩回了披风里。

    身体被加速到极限，灵魂刹那释放出来，他像一颗弹珠自由自在地弹射在轨道间。

    眨眼间，他们就回到了市中心公寓的天台。

    超人将披风顶端拉开一点缺口，戳了戳安暖乎乎的脸颊。

    安此时头脑还晕乎乎的，他揪着披风抹了把眼睛，迷糊糊地睁开眼。

    直到看清周围的建筑景色，他才反应过来已经到家了。

    “……到了吗？……啊！这是你的披风。真抱歉。”

    他将环绕在超人脖颈上的双手放下来，直起背部，径直从超人的侧面灵巧地跳下来，双脚稳稳落地。

    鞋底橡胶与水泥地面碰击，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手中还拎着那块已经变得皱巴巴，像块抹布一样的红披风。

    安窘迫地低下头，认真地将披风折叠整齐，递给超人。

    超人接过披风，语气沉稳地对安说：“克拉克今天可能会晚些回来。我已经联系过他了。”

    “那你告诉他今天的事了吗？”安有些不知所措。

    “当然！莱克斯·卢瑟是个危险的人物，他是因为我，才盯上你的。在这件事上，克拉克和我都有错误。我已经转告了克拉克，让他好好照顾你。有很多邪恶的存在都盯着我，我恐怕卢瑟只是第一个出手的……”

    超人蹩起眉毛，神色担忧。

    “还有，卢瑟绑架了你，另你受伤。可我却一天都没有注意到，我很抱歉。”

    “不必对我说抱歉，蓝大个。那个软脚虾可伤不到我。要不是他们把我藏在身上的刀片、指虎和铁链拿走了，我一定会让他知道真正的厉害。”

    安拍了拍挺起的胸膛。

    “刀片、指虎和铁链？这很危险……好吧，总得有些防身手段。不过，我还是很抱歉。”

    超人自语自语般宽慰着自己，语气中流露出一股自责。

    “难道全世界发生什么情况，你都要去拯救吗？”

    “我是氪星人！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我几乎无所不能！所以……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我没看到或者听到，那就是我的错……”

    安瞪大眼，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看透了超人内心的模样。

    没有人能想象到，这具伟岸的身躯下隐藏的是怎样一颗柔软的心灵。

    “你有那么大的个子！”安极力踮起脚尖，比划出超人一米九公分高的身形，“心里却还像个天真的小男孩！”

    “拯救世界，拯救一切生命，这是上帝都做不到的事情。蓝大个，这些本来就不是你的责任，你已经比这个星球上的任何一个人类都更加善良了！别为自己做不到的事自责！”

    安站到超人跟前，踮起脚尖，双手努力地环抱他宽阔强壮的肩膀。超人配合着他的动作，低头凝视着安。

    安说话间，超人看到三万五千个死皮肤细胞，从他的身上脱落消失，像是美丽的烟火。

    尽管这个动作，就像是小孩试图抱住大人一样滑稽可笑。

    他们仍不约而同地享受着此刻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