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2:流民草寇(一)【请个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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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被自己拍碎的办公矮桌,本就怒火中烧的沈棠额头青筋狂跳,心疼得心肝乱颤。这张桌子可是上好檀木制成,是她从几家库存翻找出来的,最近最喜欢的桌子。 偏偏又不能说出口。 深呼吸—— 告诫自己要学会控制脾气,动不动就让家具报废的坏习惯不可取,她还没富裕到那种程度,桌子坏了还要掏腰包重新打一张。 怪来怪去,全怪不干人事的郑乔兄弟! 徐解不知她的心声。 只看她眼底的懊悔和心疼,便猜了个七七八八——沈君肯定是懊悔没克制住脾气,心疼被驱赶去送死的二十余万无辜百姓——说实话,他也心疼,但只能独善其身。 这不是两万! 这是整整二十万! 二十万被逼得落草为寇、无以为家、背井离乡的庶民!他们手中没有田产没有粮食,只有数不尽的人、饥肠辘辘的肚子。 如今的他们跟蝗虫差不多。 所过之处,必是寸草不生! 他们单个拎出来都不算什么。 个人力量渺茫,掀不起多大浪花。 即便接纳到自己治下领地也不用担心造成破坏。可二十万饿疯的人汇聚在一起,一起劫掠、一起抢劫,哪怕是二十等彻侯看了都要头皮发麻,暂避锋芒。 哪怕是自家主公也有心无力。 一个不慎也要被掀个底朝天。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家这一亩三分地,以防草寇流窜过来抢劫杀人。 徐解来跟沈棠说这些,也是想给沈君提個醒——今年的年景不算好,在大家收成一般的情况下,河尹郡却有个小丰年。 各家各户上缴充足田税还剩一年口粮,治所官署粮仓还堆了一些…… 谁瞧了不眼热啊? 徐解就担心那些草寇会流窜到河尹。 提前做准备总不会出错。 沈棠自然也明白。 同情这些庶民是一回事,但沈棠作为河尹郡守也不可能因为同情就傻乎乎跑去收留这些人。她有这么多粮食养人?她有足够的人手限制二十余万草寇不生事端,安安分分种地?她有这么多地让二十余万庶民种? 沈棠甚至还要为自身安危发愁。 【屯粮不屯枪,家里是粮仓;屯枪不屯粮,处处是粮仓。】 此前调侃徐解的话,砸自己头上了。 她家有粮,但没有足够的枪。 沈棠暗中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脑子冷静下来:“文注可知他们到哪儿了?” “收到消息,已经被赶出乾州。” “多久能到河尹?” “算脚程,还有月余。” 沈棠喃喃道:“月余……” 脑中随即浮现附近大致舆图模样。 庚国和原来的辛国算是西北第一阶梯,两国加起来共有四州。分别是原来辛国境内的凌州、乾州、燕州以及彘王二人叛乱抢占的坤州,以及两个灭杀小国抢来的郡县。 郑乔如今的力量只能影响乾州和大半个燕州,凌州以及剩下的燕州区域被各个势力管控,彘王那边也不太安生。虽然地盘没有郑乔手中大,但人家那边粮草充裕。 除了没有国玺,彘王二人实力不弱。 郑乔帐下兵马驱逐这些作乱庶民,将他们往彘王势力大本营坤州赶,途中离沈棠所在的河尹非常近。秋收刚结束,粮仓正饱满。 那伙饿疯了的草寇不来劫掠? 可能吗? 徐解叹气:“沈君可有把握?” 沈棠苦笑一声。 “怕是要辜负文注高看。” 二十余万…… 头再硬也打不了啊。 徐解显然也知道沈棠的困难:“……也未必一定会劫掠河尹,兴许中途又绕开了……但为了防患于未然,沈君该早做准备。倘若沈君有难处,吾主必不会推辞。” 这话可不是徐解擅作主张。 是自家主公亲自跟他明示过的。 天海愿意倾尽家产支援! 两家关系这么好,谁跟谁啊。 徐解自然要将这层意思传达到位。 沈棠只能勉强笑笑,说感谢的话。 内心毫无波澜。 吴贤是一方势力的头头,他的一举一动都遵循利益逻辑而不是“感情用事”。调侃两家“棠棣情深”可以,但谁认真了就输了。 河尹就挨着天海。 与其让草寇劫掠河尹又冲击天海,还不如将战场放在河尹,吴贤怎么可能冷眼看着沈棠这边完犊子?为了自己也要出兵相助。 沈棠作为被救者还得提供粮草辎重呢。 她道:“此事,我会跟无晦几人商议。” 徐解也未催促。 那些流民草寇的脚程并不快。 先头大部队抵达河尹还要一阵子。 慢慢商议,准备周全。 谷滜 沈棠愁得不行,秋收丰收带来的喜悦也一扫而空。送走徐解,她扭头便给祈善几人发去青鸟传信。夜幕降临,被急召的众人陆续抵达官署,掌灯开会。 诚然,这是个很坏的消息。 “算上大义帐下部曲,满打满算也才刚五千人,五千打人二十余万流民草寇……”别说进攻,防守都很吃力,拨出人手防御意味着之后一系列的计划都要搁置。沈棠掰着手指头算算自个儿的家底,只想仰天长啸…… 她为何这般命苦??? 好不容易好转的民生又要停摆。 “诸君可有好的法子?” 祈善不愧是“恶谋”。 当即便道:“倒也不是没有。” 沈棠急忙追问:“元良快讲!” 祈善淡声道:“祸水东引!” 吴贤收到消息就递出橄榄枝,还不是因为将河尹当做缓冲防线?被驱赶的庶民流寇会途径各处郡县,那些郡县没那么快崩溃,可以趁机将人往别处方向赶…… 只要避开河尹就行。 “……咱们有这么多人干这事儿?” “向吴昭德借兵,人家估计很乐意。” 沈棠:“……” 吴昭德当然乐意啊。 谁让两家现在是唇亡齿寒? 不止吴贤,还能向谷仁和章贺借兵。 一家遭殃就能轮到下一家。 这会儿还不报团,那只能买个团票去见阎王了,但沈棠私心不想这么干。因为治标不治本,除了让这二十多万人祸害其他地方,并无任何好处,可能情况还会更糟糕。 沈棠嘀咕:“其实这二十余万人……” 祈善一眼看出沈棠的心思。 “主公心动了?” “那可是二十余万劳力!” 谁能不心动啊! 要不是实在穷得很,钱不够、地盘小,她真想将二十余万人都拉回自己家。 祈善嗤笑道:“那也得有命消受啊。” 很显然,自家主公命还没这么硬。 沈棠:“……” 见自家主公一脸菜色,康时还以为她是因为敌人太多而迟疑怯懦,心下一转,说道:“徐文注的担心不是没道理,但主公也不用太担心。这些流民草寇毫无纪律,无人指挥调度,不可能齐心。待他们流亡到河尹附近的时候,至多三五万。” 一部分可能钻进深山老林当土匪。 一部分可能占领郡县就自封郡守。 一部分直接走散了、饿死了、病死了。 他们如今就是无头苍蝇,根本不知道往哪儿飞。若中间冒出几个有野心的,拉起大旗单干,也能分流一部分人。真正可能对河尹造成威胁的庶民草寇,不会太多。 乌泱泱二十万人都来? 哪有这么齐心的行动能力。 若是有,郑乔早被踹下国主宝座了。 但对于沈棠这点儿微薄家底而言,三五万饿疯的庶民也够她喝一壶了。 这些庶民已经拿起屠刀化为草寇之流,就很难再放下,哪怕主公愿意接纳,治下其他庶民也未必肯——因为河尹郡境内开垦的耕田已经分配得差不多了。 怎能分给外乡人? 沈棠托腮叹气。 褚曜余光瞥了一眼康时。 康季寿这话乍听没什么毛病,实际上存在一个不容易注意到的漏洞。 这些草寇劫掠途径郡县,当地郡县庶民被抢走了食物钱财,也会面临饥饿问题。郡县兵力无法护卫他们安全、解决他们的生计问题,他们也会源源不断加入草寇行列。 也就是说—— 现在草寇规模二十余万。 若抵御不住,任由他们野蛮扩张发展,规模会一路飙升,甚至不下百万。 康时也注意到他视线,微微颔首。 褚曜便将到舌尖的话咽回去。 他知道康时这么说,不外乎是想借此振奋己方信心——倘若他们的主心骨都失去信心,消极抵抗,底下僚属还能打起精神? 褚曜掏出一张简易舆图,指着上面几处:“徐文注说这些流民被赶往坤州,推测他们会顺着这个路线,途径这几处……” 沈棠伸长脖子看过去。 道:“此前在四宝郡联盟军的盟友。” 褚曜猜测:“过阵子应该能收到求援。” 若他们扛不住,势必会到处求救,自家主公作为那一战最耀眼的人物,收到求援的可能性极大。届时再联手吴贤几家发兵。 这种事情怎么能自己扛? 自然要拉人下水。 尽量将战场与自个儿地盘隔开。 褚曜几个的注意跟吴贤一样一样的。 当然,这是最理想的结果。 他们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第一时间动员境内庶民,做好备战准备,藏好家中粮食,提高警惕,同时征召募兵,紧急练兵,充实己方实力。派人去谷仁几个地盘,看看几家能不能二次合作。 求援信,比预期还早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