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二 用心良苦
赵莼被一力掠走,幽谷山涧内的众人,顿时不知如何是好。 元净天中,众长老心知前来之人乃是亥清,又想到赵莼顶上的分宗掌门,正好是与其旧时生了罅隙的施相元,为此更是浮想联翩,想着许是对方不愿令赵莼进入掌门一系,这才在赵莼快要得胜的前一刻,出手将其带走! 按理说洞虚大能甚少会与后辈计较,可亥清此人的作风,向来又是爱憎分明,丝毫不在乎旁人言语,当初施相元破坏剑冢,惹其勃然大怒的场面还历历在目,便也无怪于座中长老会有如此猜想了。 而陈寄菡自打知晓那人是亥清,就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出了什么岔子,如今见施相元门下好不容易出了个绝世天才,却横遭这般冤枉事,不免心头急切,连忙望向自家老祖,目带恳求。 陈家老祖虽疼爱于她,此刻却不曾轻举妄动,先不说陈家是否能有硬抗亥清的能耐,便是以对方那天地不惧的性情,若真要迁怒小辈,恐也不会多此一举将赵莼带离此地,而是敢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发难。 何况施相元还在此处,不去寻他麻烦,反带走了其门下弟子,此举也不符亥清平日作风,令人不敢敲定其心中究竟是何想法。 作为择徒大会之主的珲英,自不能放任着如此情况不管。她虽为掌门弟子,师尊却云游在外,自小由师兄看顾修行,更是宗门内少有的,能与亥清说上几句话的人。见此,她立时掐诀传了讯去,未多久得了亥清寻赵莼另有要事的回复。 想着令众人苦等也是无益,便干脆起身将此事道明,言道赵莼受亥清大能“相邀”而去,现已无法与池藏锋再战,遂将大会中止,择日再宣结果。 且不管旁人心头如何做想,施相元已然是心神巨震,他尚不晓得什么斩天、断一之事,只觉赵莼被带走是因为自身牵连,故而倍觉内疚,一时心中大恸。 偏偏这时还见降澜大尊迎了上来,言语间用意明显,无非是令他多作斡旋,早日使关博衍松口,能转投其门中。 左一个亥清,右一个降澜,他是谁也惹不得,谁也拒不了,便想着能否求助于陈寄菡,对方却也在陈家老祖那处,难以与之相见。 施相元凝神思索,告知自己千万不可慌乱,以赵莼显露出来的天资,即便亥清不愿让其入掌门一系,也不可白白令良才美质被埋没,想必要等着珲英择徒一事尘埃落定,才愿把赵莼给放出来,而在此之前,自己越是焦急,对局面就越是不利。 但这终究……还是因为自己令赵莼错失良机了。 他暗暗咬牙,将心境略作平复,又登门寻上了关博衍,对方成就真婴后,业已登册为入室弟子,只是因为不曾改投师门的原因,现下还在宗门赐予的个人洞府内修行。 施相元一路所见,此中来往的弟子皆不如关博衍出众,论潜力更是大有不如,而像他那般的天才,又早该入长老们的洞府,在灵源汇集之处安心修行才是,如此想着,不由更为觉得失落。 关博衍早知师尊携赵莼上界,只是彼时还在宗门一处秘境之中,难以脱身相见,此回听闻择徒大会出了变故,便连忙迎了上来,先问赵莼如何。 “她的天赋有目共睹,再如何也能拜入大尊门下……只是可惜了。” 同是大尊,便在长老之中都有高下之分,又何况是掌门一系的珲英。 闻见赵莼横遭阻碍,关博衍亦觉心中沉闷,他是过龙门大会入得主宗的天才,虽说初来之时就觉此处与分宗好不一样,可眼下成就真婴,随着弟子之争愈发激烈,他逐渐在长老们面前出了头后,对各般身不由己更是有了深刻认识。 如今入不入得了珲英门下已不算头等要事,最为紧要的还是赶紧令赵莼出来,若能继续寻一位长老为师,那当最好。 而说到此处,施相元略作苦笑,又道:“博衍,为师此番前来,也不光是为了赵莼,还有你的事情。” 他无须言明,只提了个降澜大尊的名号,关博衍就知其来意,当即站起身来,掷地有声道:“师尊不必再劝,弟子能有今天,全靠您一手扶持教导,又怎可改投他人门下,做了别人的弟子去!” “你这!”施相元知晓降澜大尊来寻自己的原因,多半是在关博衍身上碰了壁,可却未曾料到素日以来脾气最是温和的弟子,今日竟如此决绝,“为师也不瞒你,重霄大劫将起,按宗门律令我等驻守之人绝不可临阵脱逃,须得等到魔劫终了才能回宗复命。 “一百年,数百年,甚至更久,为师亦有可能殒命其中,届时在主宗谁来看顾于你,倒不如赶紧——” “那弟子便请缨下界,与宗门同抗魔劫!”关博衍从未对师长有过不敬之举,而今却径直打断了施相元的话,“重霄是生养弟子的地方,如今劫难临头,难道能弃之不顾不成?” 他态度实在坚定,便是施相元也从未见过如此顽固的徒儿,满腹言语只能堵在咽喉,不知如何相劝。 许久后,才闻一声叹息流动在两人之间。 “是为师错了,还以为博衍仍然是刚入门中那般,你现在,已经能够比为师走得更远了。” 关博衍眉睫低垂,缓缓道:“若事事凭着倚仗,弟子也不会有今日。主宗与分宗不同,一切想要的,弟子可以亲手取得,来日师尊想要的……弟子也会帮您拿到手中。” 他的身影在施相元眼中陡然褪去一切可称之为稚幼的东西,开始真正变得鲜明,强大了起来。 而这也是每一位师长,所倍感欣慰与落寞的时刻。 这般落寞不曾持续多久,两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便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先是珲英大尊宣布,愿将池藏锋收为门下亲传,后则是赵莼将要拜入亥清门中,为其关门弟子。 前者尚有迹可循,称不上惊天动地,后者便是全然出乎众人所料,令举宗上下一时惊动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