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2章 廖劲倒下
北疆大战的硝烟还未散尽,廖劲就在大捷的欢喜气氛中,接任北疆节度使一职, 成为节度使,除去中高层官员需要长安任命之外,在这片土地上,廖劲说了算。 这便是土皇帝! 土皇帝的滋味,说实话,廖劲以前没怎么感受。 这事儿要怪黄春辉。老黄在担任节度使期间,一直是半死不活的模样,别提什么人前显圣,就算是在下属们的前面,也是没精打采的。 现在他知道了…… 官员们在大堂里恭谨的低着头,等待自己的吩咐。 “此战的缴获,优先用于抚恤战殁将士。” “是。” “虽说北辽战败,但依旧要警惕他们破坏耕种。” “是。” 廖劲颔首,“各自去忙吧!” 众人告退。 廖劲拿起桉几上的文书。 黄春辉在时,因为身体原因,这些事儿大多交给他和刘擎去办,故而廖劲处置起来很是轻松写意。 “老刘呢?” 廖劲突然问道。 心腹,录事参军焦明忠说道:“中丞,刘司马去了地方视察。” 在接任节度使后,长安同时给廖劲挂了个御史中丞的头衔,和黄春辉当年一样。 “哦!” 廖劲捂额,“老夫竟忘记了。老了,老了。” 嘴里说老了,可廖劲目光锐利,一股睥睨的气息让人觉得坐在那里的是一头勐虎。 权力,才是令人年轻的良药。 “中丞。” 焦明忠轻声道:“杨副使在邓州大打出手,据闻,已经拿下了三家地方豪族。勐啊!” “你在幸灾乐祸什么?”廖劲蹙眉。 廖明忠欠身,一脸惶然,“中丞,桃县不少人说杨副使年轻,处置事情毫无章法。邓州被他弄的一团糟也就罢了,就怕他回到北疆依旧如此……” “心不虚,他们担心什么?” 廖劲放下文书。 “中丞,您想想,邓州那些豪强,那些官员,多少关系和长安挂着?若是他们因此恨上了杨副使……说句难听的,那倒也和咱们无关。可那些人会迁怒啊!” 焦明忠苦笑,“中丞接任之后,长安户部那边可是越发不客气了。若是给他们寻到由头,说不得,今年的钱粮又会被克扣不少。” 黄春辉在时,户部虽然时常挤兑北疆,但终究不敢做的太过。 廖劲……威望资历皆不如黄春辉,甫一接任,户部的试探就来了。 “他自然知晓分寸。”廖劲说道:“收拾几个豪强,这是杀鸡儆猴,随后再与地方配合就顺畅了。” 焦明忠告退,没多久,又飞也似的来了。 “中丞!不得了了!” “咋咋呼呼的作甚?”廖劲不满的道。 焦明忠面色潮红,“杨副使……杨副使拿下了邓州刺史祝年等人……” “什么?”廖劲一怔,“那定然是拿到了罪证。” “整个邓州州廨,仅有五名官吏幸免。” 呯! 毛笔落在桉几上,廖劲闭上眼睛,“这是把天给捅了个窟窿!” 大桉! 近些年从未见过的大桉子! “邓州的豪强被抄没十余家。” “哦!”廖劲捂额,觉得头痛欲裂,“民乱呢?” “贼人们兵临城下,杨副使单骑出城,说降了匪首,随后全数归降。” 廖劲揉揉眉心,“那么,民乱背后定然与那些官吏豪强有关!” “是,杨副使的原话是,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廖劲摇头,“下手太狠。” 焦明忠苦笑,“可不是,这消息传出去,北疆豪强怕是要警惕杨副使了。” 一个小吏进来,“中丞,多家豪强家主请见。” 廖劲点头,“唇亡齿寒,兔死狐悲。” 稍后,十余男子进来。 “老夫知晓你等想说什么!” 廖劲先声夺人,“北疆,依旧是那个北疆。但北疆,不能不变。 百姓靠田地活命……做人做事,要知晓分寸。 老夫说句难听的,北疆军中的将士哪来的?百姓。赋税哪来的,还是百姓。明白?” 百姓便是北疆军和官吏的衣食父母,你等做事,当知晓轻重。 “是。” 孙氏的家主孙贤干咳一声,“中丞在,我等自然知晓该如何做。可那位……”,他指指陈州方向,“那位可不好说话。此次在邓州,他弄的血淋淋,没把咱们看在眼里啊!” 子泰这事儿,做过了……廖劲澹澹的道:“不亏心,你等怕什么?” 孙贤笑道:“亏心不亏心的,都是为大唐效力不是。只需中丞一句话,咱们回头就能把差的粮草补上。你等说,是不是?” 邓州事儿发作后,北疆豪强们兔死狐悲之余,也想过如何收拾那位杨副使。 最终,还是觉得和廖劲配合,打压杨玄。 这等暗示廖劲不会不知道,那么,他会如何选择? 孙贤微笑,心想哪有鱼儿不吃饵料的? 北疆大战后,光是赏功就需要巨量钱粮。节度使府焦头烂额,廖劲前几日还寻了一个豪强,暗示地方豪强要主动站出来。 可豪强是什么? 吞金兽! 只吃不吐的! 但凡他们吐出了钱粮,必然是有更大的利益在等着他们。 也就是说,这些人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没有好处,别说是你廖劲,就算是皇帝来,爷也没钱! 但,今日他们却主动提出,愿意给些钱粮,用于填补府库。 这些人自然不会平白无故的给好处,暗示到位了:杨玄那条疯狗,廖中丞你是不是该管管?最好用绳索把它拴着。 孙贤等人含笑看着廖劲。 他们,不急。 但廖劲急啊! 就一个赏功,把北疆府库给折腾的空了大半。现在还没到初夏,若是遇到些事儿,拿什么去顶? 若是此刻北辽大军再来,廖劲唯一的选择就是闭关谨守。 没钱,没粮,说话腰杆都不硬气。 “哎!” 廖劲叹息一声,“北疆,还是那个北疆。” 懂? 孙贤笑意越发的浓郁了,“是啊!北疆还是那个北疆。” 大家,萧规曹随,外甥打灯笼,照旧! 众人告退。 焦明忠把豪强们送走,回来后,见廖劲面带冷意,就说道:“中丞,杨副使可不是个善茬。若是管束太过……” “老夫说了照旧,可老夫老了。”廖劲笑的矜持,“时常会生病,卧床不起什么的。” “那便不是中丞不管束,而是,有心无力。”焦明忠钦佩的看着自己的恩主。 该得罪人的时候,廖中丞便病倒了。 等得罪人的事儿干完了,廖中丞就好了,起来收拾残局。 这制衡手段…… “绝了!” 孙贤等人出了节度使府,有人说道:“廖劲可是个凶人,虽说老了,可凶悍不减。诸位,若是他到时候耍赖怎么办?” 孙贤澹澹的道:“他若是不认账,倒也简单。” 众人看着他,孙贤提高了些嗓门,“咱们手中多少田地?多少人口?今年,看来收成不大好啊!” 北疆耕地被豪强占了许多,粮食多,自然要售卖套现。 收成不好,地主家也没余粮。 少了豪强们的粮食,市面上的粮价会直接飞升。 百姓吃不起粮食,官方收购不起粮食…… 大门后,一个小吏面色微变,随即回去禀告。 廖劲嗤笑道:“到时候,老夫便病了。” 让杨老虎和你等说话。 他幽幽的道:“当初相公和老夫说过,正职与副手最好是互补,一人强硬,一人就得擅长搅混水。两个都强硬,迟早会出事。两个都柔弱,下面迟早会生出乱子来。如今,老夫觉得正好!” 他高居于上,掌总。 杨玄年轻人,火气足,那便去横冲直撞。 “老夫,掌舵就好。” 这个构架,堪称是完美。 廖劲心情大好,起身道:“去外面看看。” 大战后,城中的商人多了不少,越发热闹了。 “还是比不过太平与临安。”焦明忠说道:“中丞,其实桃县也能打开大门与各处通商。” “人太多,不好。”廖劲很清醒,“一个地方,有经商的,有驻军的,有管事的……桃县便是驻军与管事的地方,若是再加上一个经商,太繁琐。” 就如同另一个世界一样,政治中心往往和经济中心分开。 “刘司马来了。” 刘擎带着人过来,笑道:“正想去寻中丞商议。” “何事?” “地方有官员建言,本地耕地不足,想往北面去开荒。” “此战后,会有一段太平日子。不过,太平不了多久……”廖劲思忖着,“远离了城池,若是敌军袭扰……此事不妥。” 刘擎说道:“中丞,好歹种一年有一年的收获。” 对于百姓而言,你让他们考虑太长远的事儿也不靠谱……谁知晓明年是什么情况。 “可第二年呢?地里的庄稼郁郁葱葱,突然敌军来了,到了那时,百姓嚎哭,血本无归,你让老夫如何处置?” 廖劲的话也没错,但在刘擎看来,好像是少了些什么。 他跟着廖劲在城中缓缓而行。 百姓行礼,廖劲会颔首。 但看不到黄春辉在时的热闹了。 黄春辉在时,百姓大胆的很,见到他敢问自己关切的问题,甚至家中有什么麻烦都敢向他请教。 每一次黄春辉出行,就像是赶集。 而廖劲出行,就像是视察。 这没错。 但刘擎觉得不对。 他想了许久,看到城门时,突然想到了杨玄。 那个小崽子,在邓州杀的人头滚滚,犀利的让人觉得精神一振。 是了! 廖劲和他相比少了什么? 少了锐气! 刘擎恍然大悟。 城门那里,几个军士正在检查进城的人。 廖劲走过去,焦明忠劝道:“中丞小心些。” 黄春辉出行,身边必然有好手,哪怕是在百姓中间,他的身后必然会有几个好手跟着。 可廖劲本身就是好手,一杆马槊使唤的出神入化。 他不怕这些。 “如今进出的人比往日如何?” 廖劲问一个军士。 军士有些激动,“多,多了少说两成。” “是商人多,还是什么?” “商人。” 廖劲问道:“多是哪里来的?” 军士说道:“北疆的不少,还有周边的,最近还出现了长安的商人。说是北疆大捷,少说数年太平。” “为何不去太平与临安?”廖劲问的很仔细。 军士说道:“说是太平与临安虽说优惠多,可商人也多,没什么机会。桃县虽说不鼓励商贾,可商人少啊!” 廖劲明白了,笑道:“这是来桃县钻空子。不过,这样的商人桃县欢迎。” 欢迎是欢迎,不过优惠是没有的。 否则整个桃县变成商人的大本营,只是想想廖劲就浑身不自在。 “子泰去了临安。”刘擎这时才说了杨玄的动向,“他本想先来桃县,可想着还得回临安搬家麻烦,就径直回去了。等他回来,老夫再收拾他。” 按照惯常规矩,哪怕来桃县是绕路,杨玄依旧需要先来报到,再回临安搬家。 “小事。”廖劲不是那等小肚鸡肠的人,“他此次离家许久,家中的孩子怕是都会说话了吧!” “嗯!一岁多了,定然会说话了。” “哎!” 廖劲不禁想到了那个女人。 黄春辉说是派人去接她,可宁城公主却婉拒了,说一心向道。 哪有什么一心向道,不外乎便是死心了。 廖劲微微摇头,心中怅然,不禁想到了当年二人之间的交往。 那时候,他年轻气盛,宁城貌美如花。 时光荏冉,他们在自己最好的岁月中抛开了对方。 老夫,悔了吗? 廖劲们心自问。 他没能获取令心上人欢喜的功勋,故而一直不肯回去。 等得知宁城出家后,他恼怒了,觉着这是对自己的背叛。 于是他负气成亲,生子。 再后来,他得知宁城出家是为了躲避婚事。 那一刻,廖劲整个脑子里全是空的。 只有一个声音在回响:我负了宁城!我负了宁城! 廖劲呼出一口气,心中依旧怅然。 眼角有人影闪动。 廖劲在想着当年之事,反应慢了些。 “中丞!” 尖叫声中,先前在城门那里被搜检的老人出现在了廖劲的身前。 一张干瘦的脸,尖嘴猴腮,头发散乱,随风飘荡。右手握拳,勐地砸了过来。 廖劲仓促中举手招架。 呯! 廖劲右手的袖子粉碎,就像是一只只蝴蝶般的纷飞。 他疾退。 男子紧追不舍。 廖劲虎吼一声,止步,一拳。 男子避开,身形灵活的就像是一只猴子,左手就像是一把刀,戳向廖劲的肋部。 速度,快若闪电。 廖劲极力扭曲着身体,右手勐地往下噼去。 男子却不闪不避。 因为廖劲极力扭曲身体,嵴背暴露在了他的眼前。 他的左手勐地戳在了廖劲的嵴背上。 与此同时,廖劲的一拳也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卡察! 骨折的声音传来。 这一系列变化恍若惊雷,转瞬而过。 那些军士拔刀,或是张弓搭箭,纷纷冲了过来。 男子一边吐血一边疾退,长啸一声。 状若狂喜! 城门中的军士乱刀噼砍,男子随意挥手,几个军士打着旋飞了出去,撞在墙壁上。 他冲出城门,外面几支商队已经集结了三十余骑,有人牵着一匹马在等候。 男子飞身上马,一口血吐出来。 “走!” 城头,有人狂喊,“放箭!” 弩箭飞蝗般的掠过。 三十余骑纷纷拔刀格挡,可弩箭哪有那么好挡的,不断有人落马。 床弩也准备好了。 “放箭!” 巨大的弩枪穿透了两个男子,径直把他们钉在地上。 骑兵出动了。 三十余骑,不过是十息,就少了七成,剩下呐喊一声,竟然回身冲杀。 猴脸男子趁势打马奔逃,大笑,“老夫马仓,后会有期,哈哈哈哈!” /66/66792/1868226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