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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门科举奋斗日常 第145节

    写教材时,偶尔会被天子召见,他时不时会夹带一点私货向天子输出。

    陛下夸他:“清远巧思,众人所不及。”

    陈延并不贪功,道:“许多是民间的奇技yin巧,也是从某些商人那里学到的。”

    “世人称,市井愚民,但许多人祖祖辈辈都干同一件事,就算未曾读书出仕,所累积的经验也不容小觑。”

    这话,让天子有几分感慨,“你所言甚是。”就同那老农人一样。

    ……

    偶尔和妻子夜话的时候,二人也会谈及这样的话题。

    茵茵天马行空,也善于夸奖自己的夫君,听到他又想出了这样的新东西,忍不住说道:“你心有所想,胸有丘壑万千!我爹说的真的不错!”

    这是先人之慧,陈延不肯揽功,只说:“是集众家之所长,是大家的智慧。”

    “确实,这世上的聪明人本来就很多。”姜茵茵:“我爹说,读书明智,许多人没有读书,就已显出大智慧了。”就像在边城,为了活着的人总能想出各式各样的办法。

    在最贫瘠的土地上,也能努力种出生命之种。

    于是,她又发散思维,想到了慈恩、济幼堂那些小孩儿,忍不住说:“若是将来人人可读书、识字,我们大名朝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然后,陈延也畅想了一下。

    人人都可读书、识字,社会必定空前的富裕,天下稳定,人人都会有自己的思想,思维的碰撞产生出火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然后——

    社会的阶级矛盾会更加的显现,权贵与平民将更加对立,到处都是有思想的人,就该革命了。

    陈延:……

    人均有识之士,封建社会的土壤就要灭了。

    他立刻停止了自己的想法,呼,现在的社会,还没有那么远,走一步看一步吧。

    “相公你怎么不说话?”

    “我在想,那时候,我朝应该会变成一个真正的礼仪之邦。”

    “对啦,不谈这个,你和秀秀的会所筹备得如何了?”

    茵茵的注意力也是比较容易被转移的,“根据你的提议做了两个,京郊那个庄子还在修缮、侍女还在千金堂里学习……不过效果一般,除了那些识字的之外,我和秀秀姐还预备找一些医女。”

    “城内的这个还在选址。”在秀秀和姜茵茵的设想里,会所分二,一在郊外,为疗养之所,有温泉、按摩、痛经络、艾灸皮肤护理之类的项目,二在京城,算是一个一站式场所。

    有衣衫、首饰、脂粉,还有一些打发时间的休闲之所。

    设想很美好,实施起来要的银子比较多,二人还在筹备。

    “明年春夏交接之际应当能开,不过过年这段时间要辛苦秀秀姐了。”姜茵茵想着她得和陈延一起下江南,“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往江南去啊?”

    “江南迤逦,秀秀姐叫我请当地的画师多画一些江南这边的妆样,到时候放到这边来。”

    陈延算了算日子,“快了快了,也就这几天的事了。”

    十一月,对于陈延来说,是美好的。

    阔别家乡数年,在功成名就、青春正好之际,他终于与妻同游,一起坐上了归乡的船只,去见一见在梦中、在记忆里出现过无数次的亲人。

    冬风又过江南岸,水雾朦胧,细雪照我还。

    在等待中,终至江南地界,入江南境,陈延发现,今年的江南,格外的冷,才十二月,竟有如此大雪。

    那看来,此诗应改成:

    冬雪又覆江南岸,寒风送我归乡了。

    至码头,未下船,遥遥望,在雪际之中,河畔边有人排成一长条,隔得远,陈延看不清那些人的脸,但偏偏又好像能认出他们。

    他握紧茵茵的手,脸上忍不住浮出久别重逢的笑,雪花带着风,飘飘遥遥从伞下钻入,染上他的眉眼,他说:“茵茵,我们到家了。”

    这一刻,对江南其实没有太大概念的她,竟也生出了几分喜意。

    “是啊。”她拍去他身上的雪,“到家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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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0章 返乡见诸亲

    ◎世上最令人叹惋的,并非生离◎

    陈延以为自己到江南后, 会有‘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会和爷爷奶奶握手把臂, 促膝长谈。

    相见的场景会如幻想中一样火热,自己会未语泪先流。

    然而实际中的场景却与幻想相距甚远。

    因为, 太久啦。

    久到, 催人肝胆的思念, 已经成为已经习惯, 令人能从容面对啦。

    年迈的祖父和祖母笑着看着他, 一如他好像从未离开过一样,招呼他回家,然后把所有的热情都给了跟自己一起前来的娘子茵茵。

    显然, 比起小孙子,二老对于孙媳更好奇。

    不仅如此,家里的各项安排事宜也是以茵茵为主, 想吃什么、想看什么、想去哪里, 都由茵茵一人点单, 简直把她宠成了众星捧月的小公主。

    这让小姜有些不好意思,夜里辗转搂着自家相公, 脑子里想着临别是爹娘的叮嘱。

    娘告诉他, 为人子女、为人妻子以及为人媳各不相同,说陈延出身乡野, 父母与祖父母习惯也许不同, 让她多担待。爹也是, 不过爹说的话更多, 除了让她担待老人, 更让她观察陈延。

    未开蒙的年长者是可以担待的, 但若陈延旁观、也叫她担待,那便别忍,别在陈家待着,在江南玩够了会京,让爹来修理他!

    可现实,却与爹娘的担忧大相径庭,茵茵受宠若惊,又觉得有些奇怪,“怎么感觉爹娘、爷奶这几天有点忽视你了。”她喃喃,有些好奇。

    陈延笑笑,“是爷爷奶奶的好意。”

    “?”小姜更惊讶好奇,坐起身来,“好意?是对你的好意,还是对我的好意?”

    “有对我,也有对你。”这该怎么说呢?陈延组织了一下语言,“大抵是先前成亲,爹娘回来说过你在京中的出身……爷奶在江南待得久,有几分见识。”

    自然知道吏部尚书独女是个什么身份。

    除秀秀外,陈延又一人在京城内打拼,“大抵是担心我被欺负,所以……”便投桃报李,爱屋及乌。

    这也是很多农人嫁女后对女婿很好的朴素原因,盖因希望,我对你好一点,你对我的女儿好一点。

    这听着有些感人,但小姜很会抓重点,她眼睛睁大,在明灭的烛火中像是一潭星泉,熠熠生光,“所以说,家里人以为你嫁给我啦?”

    陈延:……

    他扶额,常常对妻子跳跃的思维感到无奈,但有时,波澜的人生里,这样起伏的涟漪,又叫人很快乐。

    “嫁娶并行,我们是成亲嘛,不过硬要说,你就算说我嫁给你也可以。”

    她笑了起来,一把搂住了陈延,“这几天就算啦,不过再过几天,还是希望爹娘和爷奶像对你这样,平平常常地对我,不然我都要不好意思啦。”

    “明日我同他们说说,你和岳父岳母都对我极好,他们应当就安心了。”

    “嗯!”姜茵茵点头,“正好,我也要空出时间去画舫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式的妆容、钗裙。”不过自己去终究有点摸不着头脑,“你那边有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带我去一下?”

    陈延立刻想起了好友程瑞的棋子,也出身淮浙府的富家女子,对此应颇有研究。

    “明日我们上门去拜访一下,让她带一带你。”

    “好!”

    夜阑人静,江南宅院里,灯火摇曳,这是家乡的小习俗,游子归乡,烛火通明。

    老陈头和老妻躺在一张床上,夫妻夜话,一如数十年前。

    老陈头的眼睛已经十分迷离了,这个昔日里在田间地里刨食吃的小老头从未想到,自己的人生会有这么长、这么美好。

    “老婆子,瞅见康哥儿媳妇了吗?真是个可人的媳妇。”他笑起来,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是多花儿一样。

    陈婆婆嗯了一声,“老早就听银花说不错的,确实不错,爱人得很。”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抱上康哥儿的儿子。”老陈头眯着眼睛畅想了一下将来抱小重孙的时光,许是太高兴了,他不小心被口水噎了一下,躺在床上咳嗽了起来。

    惊得陈阿婆拍了一下他的背叫他坐起来,“老头子,总有机会的,你还是多保重保重你自己!”

    而后又骂了他两句:“这么夜的天了,不讲话了,早点休息!过两天,还要请吕夫子一家、亲家他们去酒楼里吃一顿。”

    她把事情安排得妥帖,还颇有几分当初掌家时的老辣。

    老陈头应了一声,谁不知道要多休息呢,只是人老啦,实在睡不着了……他今年,也快有六七十岁了,盼啊盼,只晓得孙儿在干大事,不可随意回乡,所以尽管再思念,他也从没叫儿子在信上说过叫他回来。

    如今这个时候回来,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了。

    屋内的炭盆燃烧,发出噼啪的响声,老人模糊的声音融化在这夜色里,“我们也在江南待了好久好久了,老婆子,今年过完年,要回川安看看吗?”

    “这个,到时候再说吧。”

    -

    旦日起床,因为大家姿态自然,所以陈延也很快自然地融入了家庭的氛围里,活像是这几年就没消失过一样。

    和大家吃饭,偶尔去吕夫子那里窜一窜,逗一逗堂兄堂姐的孩子们,再陪着家里人走一走,逛一逛。

    今日安排了去程府的形成,陈延提前跟家里说不回来吃午食,李银花打发着他,“你程兄弟家里现在有两孩儿了,上门记得带些礼品。”

    “知道了!”陈延:“他在信里跟我说过。”

    虽然在京城,家里厨子做的饭食味道也并不差,但家里的味道,更暖人心。

    就是不知道茵茵吃不吃得惯,他观察了一下妻子,发现她的胃口也并不比他小,遂安心了。

    家里这手艺、这伙食,三餐都吃,如果劳动配套跟不上的话,是极易养出胖子的,譬如爹娘、比如大伯伯母,都日渐圆润、面庞丰实了起来。

    目光再扫,扫到祖父和祖母,陈延陡然发现,他们瘦了太多太多,先前几天刚见到,二老十分开心,脸上挂满笑,穿得鲜艳还看不太出来。

    今日,二人穿着简朴,祖父不晓得是不是没睡好,有点没有精神,整个人看上去就老了一截,令人有些心惊。

    茵茵看他筷子突然停住,推了他一下,“相公,怎么了?你吃饱了?”这也吃的太少了吧。

    “没什么。”陈延回过神来,唇角微勾,“只是想起了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