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叙旧

    阳台门没关紧，屋内都是尼古丁的味道。

    随悠打开挂顶的风扇去味，见他身上还穿着今天的衣服，她对他道：“你先去洗澡吧。”

    说完，她伸手去接他的枕头。

    周湛点了点头，进了浴室。

    她的卧室很大，放多一张双人床不在话下，沙发也很大，舒适度也可以，但她拿不准，周湛愿不愿意睡沙发。

    或者给他铺两张被子在地上，让他睡地上？

    可转念一想，他明明可以睡客房的床，是她无理要求让他跟她共住一屋，没道理让他睡沙发地上吧？

    可要把床让给他，她又觉得不妥。

    周湛吹完头发一出来，见她盘腿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的枕头就放在她的枕头一侧。

    随悠听到声响，转过头。

    “洗好了？”她轻声道：“那我去洗了。”

    经过他身旁时，感觉到他身上还冒着热气，有些灼人，她加快脚步。

    随悠洗完澡出来，见他躺在沙发上，她边擦拭头发，边道：“你睡沙发吗？”

    周湛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不然呢？”

    “睡得着吗？”她嘟囔：“其实你睡床也可以。”

    周湛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不用。”

    随悠为了以最完美的状态拍毕业照，拼接了头发，一头及腰的长卷发，每回洗头要吹干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她坐在床上给头发抹护发精油，甜腻的香味瞬间充斥整个房间，取代了方才的烟草味。

    屋内很安静，她用余光去看他。

    沙发够宽，但不够长，他躺在上面，小腿肚以下的地方根本没地儿放。

    他拿手挡住眼睛，像是在酝酿睡意了。

    随悠把吊顶灯关了，只剩一盏落地灯。

    周湛最近确实累得够呛，昨夜也睡得不好，这会闻着她护发精油的味道，有些昏昏欲睡。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醒来时是被她吹风机的声音吵醒的。

    枯燥的噪音从浴室传来，他睁开双眼，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是她在吹头发。

    打开手机屏幕一看，凌晨一点二十分。

    随悠好不容易把头发吹干，进屋见他坐了起来。

    “我吵醒你了？”她轻声问道。

    周湛没说话，只是起身，朝她走来。

    随悠见他越走越近，脸上带着被吵醒的愠怒。

    “你干嘛？”她问。

    “我上厕所。”他指了指身后的门，淡淡道：“让一下。”

    随悠上了床，脸贴着枕头，一眨不眨盯着浴室门。

    上什么厕所要这么久？

    周湛洗完手，看着镜子内的自己，忽地朝脸上泼了把水。

    一阵冰凉，不是梦。

    方才他还以为是梦，毕竟他做过很多次类似的梦。

    洗了把脸，又把手擦干，他这才回屋。

    屋内只剩一盏落地灯，那灯正好照在她身上，周遭昏暗一片，只有她身上笼罩着昏黄的光晕。

    她正盯着自己看。

    周湛收回目光，回到沙发。

    随悠见他躺下，这才把灯关了。

    因着方才那一觉，周湛再无睡意。

    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些往事，明明是三四年前的事，但因为时常拿出来回忆，因此那些往事并没有因为时间而淡忘，它们那么清晰地印在他的脑子里。

    曾经的欢爱是真的，后来的疏离也是真的。

    偶尔有些时候他会后悔，当初在听到她想要自由时，在那一次激烈争吵过后，也许他应该立刻动身去找她，去哀求她，让她别离开他。

    可很快又清醒过来，他不能这样做。

    既然她的苦难是他造成的，那他就应该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他不想她因为他而痛苦。

    周湛是真的想还给她自由，绝对的自由。

    他可以一个人照顾好星星，他从来没想过拿女儿去绑住她。

    可她回来了。

    但她并不是因为他们回来的。

    “周湛，你睡了吗？”突兀的声音响起，周湛在混沌的回忆中抽身。

    “没有。”他声音沙哑。

    “我睡不着。”

    没等他回答，她又问：“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怎么会有人想到在深夜叙旧？

    “挺好。”他答。

    黑暗中，静得只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有没有再谈恋爱？”她问。

    周湛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荒诞，他嘲讽道：“你脑子清醒吗？”

    随悠想去看他的表情，奈何屋内一丝光线也没有。

    她的脸蹭着真丝枕头：“清醒啊，就是想关心一下你。”

    周湛想反问，但嘴张了张，却发不出声。

    “所以说，有没有？”她再次追问。

    周湛有些烦闷，翻了个身，不打算再跟她这样无意义闲聊下去：“没有。”

    “是担心星星接受不了吗？”她又问。

    周湛没再出声。

    “星星以后跟着我，你就可以去谈恋爱了。”

    “啪”一声，眼睛刺痛，房间内大亮，随悠从床上爬起来，见他朝门口走去，她困惑道：“你干什么？”

    “回客房。”他的声音不带温度。

    随悠赤脚下床，小跑着去拦住他：“别，别出去。”

    “我倒想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眉头蹙起，一脸不爽。

    随悠简直摸不着头脑，她轻声道：“我……我睡不着。”

    周湛看着她，见她身上只剩一件单薄的吊带裙，因为小跑，一边的肩带滑落，胸口起伏，酥胸半露。

    “我没你玩的那么疯。”他沉声道。

    大半夜衣衫不整挡在他身前，是太过于把他当正人君子？还是她现在就是这么放得开？

    随悠闻言，反应了好一会儿都没明白过来这话的意思。

    她皱了皱眉：“你现在脾气可真大。”

    不过眼下是她有求于人，她话锋一转：“我不说话了，回去睡觉。”

    随悠说完，也不管他什么反应，提步往床的方向走，经过全身镜时，她脚步一顿。

    她习惯睡觉的时候穿最少的衣服，因此方才把外套脱了，眼前的自己可以说是衣不蔽体。

    他说她玩得那么疯，这意思是？

    “周湛，你是不是想问我，这些年没有没过别的男人啊？”

    周湛听她这么一说，握着门把手的手一紧。

    “这个问题对你来说，重要吗？”她又问。

    许久，他才回答：“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