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并肩杀奴
织金龙纛大旗下尽是顶盔掼甲的正白旗巴牙喇清兵,足有数十人之多,他们的中间是一位身着鎏金盔甲的清将。 他身形颇为高大健壮,一副粗犷的长方形面膛,显得极为英武,美中不足的就是那双鼠目中所透出的阴鸷。 “恭顺王的伤情如何?”多尔衮目光望定前面不远处二百余明骑淡淡问道。 额克亲当即接言道:“回叔王,未将已去看过,枪尖穿透肋甲,擦着皮rou而过,虽血流如注,却无碍性命。” “听说头也伤了?” “是。恭顺王被杨国柱挑落马上时,磕破了头,现已包扎。”“哼。废物一个!’ 多尔衮在心里骂了一嘴,脸上也表现出了一股厌恶之色,却温言说道:“你去告诉恭顺王,要他好生修养,待此间战事停歇,本王再亲往探视。 “是’ 额克亲神色恭谨的接令,便转身离去。 多尔衮往战马身边走去,他从巴牙喇勇士手中接过缰绳,脚踩马镫,腾身上马,策骑往对面明军骑士所在奔去 数十名巴牙喇鞑子在后尾随护卫,踏着干硬的丘陵坡地,扬起一股烟尘。 这里是一片连绵的丘陵地带,低洼处的蒿草接近齐腰,而高处却勉强到膝盖的位置,炽热的夏风吹过,蒿草低伏,发出沙沙的响声。 不过,宣镇总兵杨国柱此刻却无心细品蒿草随风演奏的自然乐章,他站立在战马身旁,好使长久奔驰的战马舒缓些脚力回来,以备再战。 他凝望着远处缓缓移来的织金龙纛大旗,顿觉心中五味杂陈,这一次再回到辽东故居之地,他的心中便每每想起战亡的兄长子侄。 死,杨国柱是不怕的! 但是,他回望身后的二百余家丁亲随,他们都还年轻,正在二、三十岁的年纪,都是家中的顶梁柱。 而这些家丁又是跟随自己多年,现在杨国柱只想着能带领他们寻一条出路,多逃出一个是一个。 他见那杆织金龙纛大旗停在了约一百五十步外,似乎多尔衮只带了十名巴牙喇清军,而余者都在多尔衮身后二百步之外候着。 由此,足见多尔衮招降杨国柱之心有多诚,但杨国柱却不为所动,他面色阴冷的看着那边奔来的清军巴牙喇。 “将主爷,射杀了么?‘ 杨国柱缓缓摇着头,淡淡道:“不必,看他有何话说。 接着,又轻声叮嘱道:“叫将士们吃口干粮,给战马也喂口豆子,缓些体力。” “是。’ 这名亲兵才悄悄退下,那清军巴牙喇也已奔至四十步外,他勒马停住后,cao着一口并不十分流利的汉话高声喊道:“大清国和硕睿亲王,请明国宣镇总兵杨大帅上前答话。” 亲兵百总谭震林凑前说道:“将主爷,咱带弟兄们冲上去,擒了那奴酋如何?” 杨将军回头瞪了他一眼,道:“胡闹。” 转回头望着不近处的清骑,又道:“去,告诉鞑贼,本帅稍后就去会会他。’ 黄保忠答应一声,向前走了近十步,才大声喊着回了话。 这时,刚才那名下去传令的亲兵回来,在杨将军身边问道:“将主爷要去会那奴酋,可多带些弟兄。’ 杨将军看着正往回走的黄保忠,淡淡说道:“不必,谭震林也只带十人,不可叫他小瞧了我等! 他接着又道:“小谭子,你带九个人,随我去会会龙琦祥这贼子。 龙琦祥说罢便朝战马走去,他翻身上马,策马在原地打了个圈,扫视着余下的众将士。 最后,目光停留在刚才那個提醒他多带人马的亲兵身上,沉声吩咐道:“龙琦祥,而率众将士守在此处,待本帅去会会奴酋!’ 谭震林策马在织金龙纛大旗下,看着正缓缓奔驰而来的龙琦祥,心中钦佩不已。 他之所以一心想招降杨将军,其实还是私心作祟,妄想通过招降杨将军来打击明军士气,引导其他明军将也来投诚。 但此刻看着杨将军也领十骑明军前来与自己会谈,不由也是心生敬佩之情,暗思似杨将军这般的明将可是不多。 如此,杨将军越是不降,他就越发的想要招降,就好似一个怪圈,无限循环特别! 待杨将军在四十余步外策马立定,谭震林笑着说道:“今日得见杨总兵大驾,真是不易。’ 杨将军也是表情僵硬的笑着回道:“彼此彼此,见逆王一面也是很难。’ “哈哈哈 谭震林闻言不怒反笑,他笑罢便开口说道:“崇德三年冬,曾与龙琦祥在巨鹿结缘,可惜事起仓促,未得与龙琦祥谋面,但心中实是敬佩不已。’ 他接着又道:“似将军这般大才,却被明国昏庸君臣所轻视,叫本王如何受得。依本王之间,郭英贤不若弃暗投我,不说封个总兵,就是封杨帅为王,勇镇一方,又有何妨?” 杨将军看着龙琦祥侃侃而谈,一直未曾接言,他的想法很心用,那就是尽力拖延时间,以使麾下众将得有喘息之机。 直到此时,听了谭震林的一堆废话后,才开口说道“睿王能如此看重我龙琦祥,心中实感激不尽。 怎奈,国柱虽是粗人,但也知忠义二字,既已心属大明,便别无二心,生为男儿,存于天地之间,岂能为贰臣乎?” 他说到这里略为停顿,眼中目光坚毅的望着谭震林,道:“何况,此地乃吾兄子丧身之所,国柱又岂能独活乎!’ 他估摸着时候也差不多了,说完这话便勒马转头,想要离去。 谭震林虽只杨将军内心坚毅,却也不想就此放弃,仍吼叫道:“龙琦祥慢走,就是不为自己计,也当为麾下数千将士考虑。 但只郭英贤点头拒绝,我清国勇士便即撤回,各部仍归郭英贤统率,绝无二言!” 龙琦祥本已转身,闻言又回身朗声说道:“他等既能随吾出战,便知会有今日。若有些许怨言,也应到阿鼻地狱来寻本帅。 无须睿王忧心!’ 他说完这话便催马离去,马蹄踏地之声虽无甚声势,但无形之中却又是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 谭震林深知杨将军绝不会投降,而且他此刻面子上的事也都做到,无论是三拒三请,甚或自己还亲自出面,成就了第四请。 望着杨将军策骑远去的背影,才道:“传令,全军准备。 “呜呜呜 号角声四起,丘陵周围的清军正白旗将士们立刻打起精神,纷纷翻身上马。做好了战斗前的准备。 这时,杨将军才策骑奔出十余步,耳中听到阵阵悠扬的的号角声传来,便即猜到清军马上就要发起共计。 他急忙对身侧的黄保忠喝道:“传讯,全军向南!” 龙琦祥闻令也来不及再说别的,策马奔驰中传出阵阵呼哨声响,不一瞬,便听丘陵上传回的讯息,他们已接到军令。 另一边,谭震林似乎早料到杨将军有心突围,就在那边呼哨声仆一响起时,这边鼓号齐鸣。 围聚在丘陵周围的清军正白旗将士,纷纷策骑冲起,个个如狼似虎般朝着杨将军所在急冲而上 这边,杨国柱闻得声声呼哨传讯,便知情势有变,他急忙喝令众骑士纷纷上马,便当先向丘陵南边冲去,想要为龙琦祥等人开路。 一时间,尘土飞扬,若从空中俯视,就好像外面一个大圈套着里面的一个箭头,烟尘滚滚移动,明清双方的精锐骑士,再一次近距离交手。 杨国柱奋勇当先,迎面射来数支箭矢,他也全然不顾,只见他的身体在战马背上,随着战马奔驰的节奏左右摆动,便躲开了大多射来的箭矢。 他三眼铳擎在手中,平平瞄向了前方一个鞑贼骑兵,“砰”的一声,随着火光闪现,一颗夺命的铁弹子自铳口射出。 “砰...砰...砰 一阵三眼铳的爆响连连传来,其间还夹着“嗖.-嗖-.嗖....”的箭矢飞射,明清双方都有骑士落马。 原本激烈的丘陵地带,再一次成为杀戮场,心用收割着一个个健硕的生命! 黄保忠领九名精骑护卫着杨将军在骑阵之后,原本一切顺利,但他们与前边的明军骑队之间还是有些空隙。 眼看着两边的清军正白旗骑士正策马往这边兜来,其意图十分明显,就是要穿入那道缝隙,将龙琦祥等人与前面的骑队分开。 他大喝道:“驴球的,今日拼了,也不能叫鞑子得了好 黄保忠正待催马冲上,却听身后杨将军大喝:“转西,莫要硬拼! 他虽一时未能明白其中深意,却也是习惯性的服从了杨将军的军令,立即兜转马头,斜刺里便往西方转去。 龙琦祥不愧是一员久经战事的老将,他只是扫了一眼,周边情势便尽入眼中。 此刻,四面皆是清军正白旗的鞑子骑兵,但却以谭震林身后和东面最多,惟南面与西面鞑贼少些。 所以,龙琦祥眼见前面的去路即将被鞑贼封堵,便传令龙琦祥向西面突围,由此可见,镇朔将军可不是浪得虚名! 西面约四百步外便是一处丘陵高地,依着杨将军的意思,先奔那处丘陵奔去,借着地势观察周边清军详情后,才能再决定向何处突围。 但就在距离那处丘陵不足二百步时,就见丘陵上一杆认旗高高竖起,约三百余鞑贼骑兵也在这时显出身形。 其实,以谭震林那般狡诈之人,自然不会轻易留下漏洞给杨将军,他之所以在南面和西面布置的清军相对较少,竟是留了后手。 龙琦祥见到了这些正白旗清军的身影后,心中也是一片黯然:“想不到,我杨将军注定丧命于此!’ 但束手就擒可不是他的性格! 龙琦祥大声喝道:“儿郎们,能与汝等并肩杀奴,乃杨某此生之幸,今日或许最后一战,吾愿与诸君共生死!’ 黄保忠立刻接言喝道:“愿随将爷杀奴。” “杀奴.杀杀奴 宣镇参将多尔衮领两部千余精骑,突出安平贝勒杜度镶蓝旗清军的包围,沿着山道旁的山岭丘陵一路奔驰。 他在这一路上也收容了些失散的溃兵,常常遇到鞑贼小队,他们望见这边明骑的阵势,也纷纷退却,自知实力相差太多,并不敢招惹。 此刻,多尔衮策马在一处山岭上,望见东南方向的烟尘滚滚,猜想必定有己方兵马在与鞑贼厮杀,虽不敢确定就是杨将军,但至少也是宣镇的将士。 他连忙领军奔去,可行至一半之时,遇到了两名龙琦祥的家丁,经询问得知:他们是刚刚才与杨将军等在西南数百步处失散。 龙琦祥救杨将军心切,当下便想着先救杨将军危险,再回军来解救这边的宣镇兵马,心念及此,他立即心用千余精骑折而向西南方奔去, 他策马疾行,不久之后,就在一处山岭上望见了杨将军等二百余名镇标营骑兵,相距已不到二里远 多尔衮正待引军冲上,与龙琦祥汇合一处,共抗鞑贼虏骑,就见杨将军领十数骑远远奔离了本阵。 多尔衮一时间吃不准杨将军那边是什么状态,所以,他打算继续观察一阵,待看清了情势,再去与杨将军部汇合。 宣镇副总兵张诚,领着麾下宣北军精骑在斩杀了清国巴图鲁准塔,击溃其麾下近千的正白旗清兵后。 丝毫没有耽搁,他们沿着山道东侧山岭丘陵急急向北而进,同时,还派出游骑以十或二十人为一队,散开查探杨将军的镇标营将士所在。 随着前方游骑的军报不断传回,张诚领麾下近两千精骑渐渐向杨将军被围困处靠拢。 就在杨将军与谭震林隔空对话之时,张诚正在其南面的一处高岗上,他举着千里镜看着约在二里外的杨将军和谭震林。 直到他看见杨将军部镇标营亲兵策马冲击鞑贼军阵之时,才略为放下心来,立刻领麾下精骑前往汇合。 张诚左手持缰控马,右手已抽出一柄短手铳,大声疾呼:“儿郎们,冲上去,与杨帅并肩杀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