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书屋 - 科幻小说 - 炉冶之门在线阅读 - 三十七三十八

三十七三十八

    三十七

    两人矛盾似乎还没到不可调和的程度,但楚樊君和高淄还是进了民政局。

    办理中,两人一言不发。

    “结婚本和离婚本都是红色的,说明了什么?”出了民政局大门,楚樊君问。

    “可能都祝福我们有更美好的生活吧。”高淄轻蔑一笑,“他妈的生活。”

    看着楚樊君离去的背影,高淄坐在石墩上,点燃了烟。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

    县委的处理意见下来了。

    接着,翟刚来电话。“小高啊,你翟老师走了……”李大娘颤抖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此刻楼墨阳光明媚,微风中,梨花在空中飘逸流动,高淄发现周遭的一切是如此平常、如此不堪一击。

    李大娘推测,老伴儿是半夜走的。那时翟刚鼾声如雷,后来翻了一下身,就没了声响。

    “当时就该起来看看他,应该……”李大娘一夜白了头,“他果然走在我前头……”

    翟刚在殡仪馆待了近一周,儿子才着急忙慌赶回来,由于消息突然,翟刚的儿媳妇、两个孙子都没能回来。

    高淄帮着翟家人忙着招呼前来吊唁的客人,他看到翟老安静地躺在花丛中,周围的喧嚣似乎跟他全然无关,不禁心中升起了一个疑问:人,这辈子到底在追求什么?

    三十八

    离婚后,高淄便决定搬到镇上去住。搬家那天,正是他32岁的生日,除了母亲,没有人给他打过一个电话。母亲在那头说:“今天不忙的话,就出去吃点好吃的。这周末有空吗?有的话,你和樊君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在黎英看来,这世上除了吃就是睡,其他的都是浮云,现在儿子也结婚了,一切都按部就班往前走,生活就是这么平淡朴实无华。

    高淄有时候会羡慕母亲,50多岁,倒头就睡。

    “最近太忙了,妈。”高淄顿了顿,“我要到乡镇去。”

    “哦,那要去多久?”

    “不知道。”

    “是不是领导喊你下基层‘镀金’,回来要重用你?”黎英笑道,“听说在农村工作过,上去就要升官。”

    “呃,差不多。”高淄无言以对。

    “我儿子就是这么厉害,哈哈。”在高淄眼中,黎英是一个乐天派母亲,无论遇到什么事,她总是会找到令人开心愉悦的那一面,很多家庭主妇都喜欢到母亲店里聊天玩耍,“你和樊君抓紧时间哦,女人过了年龄生娃儿对胎儿和自己都不好,你们没时间,我可以给你们带。”

    黎英说的其实是客套话,她知道楚樊君的父母就在楼墨,孩子自然轮不到她带,她还落得轻松自在。

    “知道了,妈,你俩注意身体,今年再去体检一下。”

    “去年不是才体检了吗?”

    “说了多少次了,每年都要体检,体检费我给你报销。”

    “你和樊君想吃牛rou吗,我给你们做些牛rou干寄过来。”

    “等我到镇上稳定了再说。”

    高淄打包好衣服,又给楚樊君打了个电话,依旧无法接通。楚樊君请了年假,到外地旅游去了。高淄坐在去凤凰镇的大巴上,昏昏欲睡,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他和楚樊君在一起的画面,从恋爱、结婚、离婚,他俩其实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超越道德底线彼此背叛的事儿,但如今依旧是惨淡收场。他平时忙,很多时候忽略了楚樊君的感受,那天楚樊君戴了一副耳环,高淄想讨好她,便说“耳环好看。”可谁知楚樊君冷冷地说,“这是2年前买的。”

    在工作中如履薄冰,还要在生活上细致入微,“上帝实在是对男人太残忍。”大巴车停在凤凰镇“四好农村路示范点”展板处,驾驶员扯着嗓子喊“凤凰镇政府到了,还有没有人下车?”

    高淄惊醒,慌忙拿着行李下了车。他给办公室黎强打了电话,不一会儿黎强便从一扇脱了红漆的木门里跑出来。

    “高镇长,你打个电话,我们去接你就行了,坐什么大巴啊?”“没事,不麻烦。”自从当了融媒体中心一把手,高淄再也没坐过大巴,刚那会儿采访时,他总是在车上构思如何谋篇布局写文章,如今是为了了解凤凰镇的基本情况,计划再坐一次,就当调研了。

    凤凰镇一点都不“凤凰”,这是楼墨较为偏远的乡镇,或许心中沧桑,凤凰镇在高淄眼中一片苍凉,褪色的餐厅招牌,脏乱的农贸市场。街角一位老爷子坐在躺椅上打盹,水杯歪倒在地,麻将馆里传出阵阵麻将碰撞的声音……

    高淄兴致阑珊,突然有了苏东坡被贬儋州之感,自己29岁任正科级干部,担任县融媒体中心一把手,在整个县也算风光,引起不少人的羡慕、嫉妒和唏嘘。

    如今,他被平调到凤凰镇担任镇长。

    “我先回出租屋吧。”租房是黎强办理的。

    黎强带着高淄拐进了一条刚翻修的柏油马路,弥漫着沥青的味道,出租屋就在镇政府左侧1公里处。

    出租屋是一套民居,室内似乎刚装修完毕,虽然家电家具旧了些,但还算干净整洁。

    “领导,您来了。”一位下巴有一长长胡须的中年人打开院子大门。

    “这是高镇长。”黎强介绍。

    “领导好,这是后门钥匙,前后门都可以走。您收好。”

    “好,谢谢。”高淄接过钥匙。“我不是什么领导,你叫我高淄就行了。”

    “哪能啊,高镇长,我叫王三儿,以后住的不舒服的话,尽管跟我或者给我老婆说。”

    “行,那你去忙吧。”高淄颇有趣味地看着王三儿的长胡须。殊不知,这个参差不齐的胡须是王三儿算命所得。算命的告诉他,今年只要留着胡须,必走大运!

    “房子才打扫了的,高镇,我已经给厨房说了,晚餐他给你送过来。”黎强说。

    “不用麻烦,我休息会儿,明天再去报道。”

    黎强本来准备为高镇接风洗尘,但看见高淄疲态,还是住了口。

    黎强走后,高淄躺在半旧的床上,心里归于平静,他曾经看不见的,视而不见的,所坚定的,都完全发生了变化,他逐渐有了颓废、摆烂的心态,同时,心中也积聚着一股火,一直隐隐燃烧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