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怕上网课

    大雨倾盆，尤娜从公交车溢水的门阶跳上车站的人行道，双手握紧了伞柄。这把可怜的小伞已经撑不住暴风的侵袭，支架发出散架前的悲鸣。

    再撑一会儿啊！

    暴风推着伞和女孩向前走去，这样恶劣的天气没有人愿意在外面多逗留一分钟的时间，她匆匆踏进了夜晚很少会有人选择的阴森巷子。钢铁森林的缝隙多少有些遮风挡雨的作用，她不爱抄近路，阴沟里总是藏污纳垢的。

    巷子里没几站灯，只能借着住家侧窗的灯火，半摸黑前进。她双手将伞撑向前方对着风口，根本没可能看清道路，直接踩在了什么玩意上，向前一个趔趄。好在女孩的平衡感极好，马上稳住了身形，转身背着伞低头。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

    她踩到了一个人。

    她在衣服上蹭了蹭被雨水打湿的手指，从兜里掏出快要关机的手机，借着屏幕的荧光大量地上的人。

    趴在地上的男人，及腰的长发让尤娜怀疑他是不是附近美院喝多了的大学生，他穿着一身漆黑的布袍，又像是刚从哪个汉服联谊会出来的样子。

    “喂，醒醒？”

    尤娜推了推他，试着把他翻了个面，露出一张英俊但阴郁的脸，纵然失去了意识眉间郁色却并未散去，她伸手探向男人的脖颈，若是guntang，约莫真的是喝得大醉。

    可男人的身体冰冷得像是失去了温度，若不是他还在以极为缓慢的频率呼吸，尤娜就该直接打电话报警了。

    要不别管他了？这样的想法仅仅在脑海里过了一转就被放下，且不说这场暴雨还会下多久，就冲男人这张少见的帅脸……尤娜也得想办法把他拖到附近便利店的屋檐下去。

    于是她把伞柄夹在腋下，双手缠过男人的手臂，昏迷中的人似乎无知无觉，眉头却微皱了一瞬。

    而女孩却忽然放了手，后退一步。

    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这样黑暗的光线，分明在那一瞬看到男人的脸上，生出一片腥红的鳞片。

    可她却全然没有被吓到的样子，暴雨中，女孩反常地收起了伞，似乎念了一句什么，呼啸的狂风、倾斜的暴雨，竟对她的身躯避之不及。

    温度消散了，鲜血流尽了，他置身一片无边无尽的黑暗，剧烈的喘息在耳畔回荡，截然不同的两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回响。

    他痛苦地抱住头，发出非人的嘶鸣。

    窒息的感觉达到极限，他猛然睁开眼，心跳如雷。

    干爽的室内，安静，温暖。没有开灯，白昼的光线从窗户透进来，将他的神色染上茫然。

    房门骤然开启，他警觉地握住了被角。进来的是一位干练的少女，她穿着休闲的深色卫衣，狼尾的发型在脑后扎起一撮，见他醒来，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你醒了啊。”

    少女拉了旁边的凳子在他身边坐下来，双手随意地垂在腿间。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她脖颈处的皮肤白皙如玉，肌肤透着红润的颜色，依稀能看到的血管满是生机的味道……他感到一种莫名的饥渴。

    “这是哪里？”

    他并未从方才的梦魇中走出来，警惕地盯着少女，仿佛下一刻就会暴起伤人。

    “你，你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叫尤娜，回家的时候发现你躺在车站后面的巷子里，雨太大了，就把你带回来了。”

    她看起来二十多岁，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呢。这个年纪的女孩即便是纯善，也少会把素不相识的男人随意捡回家的。可她神色自如，一点儿也没有撒谎的样子。

    这并没有让他放下警惕。

    “这样……谢谢你。”

    他的外袍被脱去了，里衣半干未干地贴在身上。尽管努力压抑着自己，却仍然感到口干舌燥。

    “你的名字呢？怎么躺在那个鬼地方，昨天雨那么大，喝多了？”

    “九阴……我是，喝多了，不记得发生什么事。”

    他克制住自己，后背紧绷，声音干哑而低沉。

    拙劣的演技，她心中窃笑一声，见他茫然地将视线移开，不再望着自己，干脆下一剂猛药。

    “虽然有点冒犯，但是九阴……你是妖么？”

    男人猛地皱起了眉头，转头盯住了这个看似纯善的姑娘。

    “为什么这么说？”

    “你没有体温诶。”

    她的嘴唇动得极为缓慢，缓慢得他控制不住自己去盯着她，从哪张嘴中吐出的话语带着游刃有余的味道，又含着些微妙的兴趣。

    “而且……啊，你的妖气被封印了。自己做的？不像……你是从什么地方逃出来的么？”

    女孩毫无边界感的凑近上来，似乎在轻嗅他身上的味道，他慌忙地向后躲去，只觉得心脏被握住一般痛苦，身体不自觉地颤抖，那种迫切的撕咬、吮吸她血rou的冲动，几乎让他丧失理智。

    她轻笑一声，回到椅子上。

    “放心吧，我不会把你交给除妖师的。但这座城市已经很久没有妖精造访了，我得看着你。”

    他用力地握紧拳头，冷汗和雨水混在一起，衣服紧紧贴在身上，他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却还是强撑着开口：

    “你是什么人。”

    “他们称我为修士。但……我更喜欢魔女这个称谓。”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手机的闹钟却适时打断了她，她不耐烦地按掉铃声，站起身来。

    “没处去的话可以在这里住下来，屋子里有我布的结界，不会被人窥视到的。我在外卖软件给你买了衣服，应该快送到了。晚饭吃什么？”

    她倚在门上，朝他歪了歪头。

    “能吃熟rou吗？”

    “……”

    他没答话，强忍住身体深处传来的不适。她默认了他大概是个rou食性的妖精，转身出去。

    “你去哪？”

    她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何，从方才起她就觉得他盯着自己的视线不太寻常，他们素不相识，戒备到还可以理解，这种若有似无的……在意，让她有些疑心。

    “上网课。”

    魔女垂头丧气地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