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章 踏过深渊 上

    于刹那之间，茫茫的石阶之上金光升腾而起，如烈日降临，将眼前无尽的黑夜瞬间驱离。

    老道望着渐渐露出的一抹天光，不可思议地赞叹道：“小子不错，还有一千级石阶。”

    浑身酸痛的李修元忍不住抱怨道：“我说前辈你是故意的吧？遇上麻烦的时候就不吭声，眼下你倒醒来了。”

    老道哈哈一笑：“你不知道我胆小怕黑啊，刚才那一剑斩来，我差一点就死了。”

    李修元没有理会他，而是抬头望着已经消散的黑夜。

    才发现自天空落下的天光渐淡，天边的夕阳已经落山。

    夜，真的要降临了。

    而他脚下，还有一千级石阶……迈开脚步，有些艰难地往上踏出了一步。

    天将夜，夜色已至，山间的黑雾散开，却有淡淡的夜雾渐渐弥漫开来。

    夜风呼啸而起。

    老道士怜悯地说了一句：“你没料到这山道茫茫对你竟是如此的艰难吧？要不你现在放弃，还来得及，趁着天没黑下来，下山去。”

    “山道漫漫，倘若我眼下就心生悔意，只怕是明日依旧无法登顶，以后只怕是一回难过一回，你当我是白痴？”

    李修元缓缓地说道：“直到我已经踏破二千石阶之后，你才想着来打击我？你想多了。”

    不管老道心怀何意，他都决定要一鼓作气，踏上最后一级石阶。

    想想华生当年，不一样经验了哪一番考验？

    更不要说后来的华玉和澹台小雨了。

    难不成，自己连两个少女都不如？这不可能。

    背上的老道直到这时，听了李修元这番话，脸上才有了一丝的凝重。

    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声：“难不成？我真输了？”

    神海中传来那神秘的声音：“没错，你已经输了，这孩子可是道心如铁，不会为你所动的。”

    老道士摇摇头：“他也无法看破这三千石阶啊，便是我有时也看不明白。”

    神秘的声音回道：“或许他不想看破，只是想着用双脚去踏破呢？”

    老道士嘿嘿一笑：“别急，你那里比这三千石阶可麻烦得多了。”

    这一次，李修元每踏出一步便在心里默默地记数。

    他已经踏过了二千级石阶，他不知道华生当年踏破三千石阶花了几个时辰。

    眼下的他，不管花费多少功夫，也是去看看那山上的风景。

    至少，也要看看大荒山上的日出。

    看看山下不远处的凉州城，看看在寺中修行的三藏和金无量二人。

    三百……四百……五百，一直到九百级石阶。

    他甚至已经看到天空中挂起了一轮明月，甚至已经看到了隐于夜色中的山顶。

    突然间，前方的石阶消失，一道巨大的沟壑横在他的面前，仿佛被一道天降神雷将三千石阶从中劈开。

    背着老道站在这万丈沟壑的面前，李修元感到有一道恐怖的气息自沟壑下深渊而来，让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李修元一时间骇然不已，跟背后的老道问道：“前辈我若跌落下去，死就死了，只怕要你一起陪葬啊？”

    深渊他见过不少，可是出现在三千石阶上的深渊，他可是头一回遇到。

    只怕是当时的华生、华玉等人也没有像自己眼前这般悲惨。

    就算有蛟龙，有妖怪，你倒是钻出来给我看看啊？

    正好斩了你，煮一锅灵药给那三藏吃下去。

    老道紧紧地抱着他嚷嚷道：“我下来也是死，跟着你一起也是死……我相信你比我更怕死……”

    李修元一听顿时无语，心道你可真的心大啊。

    大家只是萍水相逢，你竟然将自己的生死交到了我的手里。

    看来真的没有退路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李修元苦笑道：“既然前辈都不怕，那我们便一起赌上一回吧。”

    拍了拍李修元的肩膀，老道认真地说道：“人说一步天堑，我看你只要麻着胆子走过去，前面就是山顶。”

    望着沟壑对面茫茫的白雾，李修元嚷嚷道：“师父，你可得保佑我啊！”

    神海里没有传来老道士的回答，倒是响起了地藏的声音。

    “你不是时时告诫自己断疑生信吗，为何到了深渊之前，却又心生怀疑？你的自信，你的无畏呢？”

    轻叹之下，地藏说道：“我走了，有事没事都别找我，我又不是你师父。”

    “断疑生信……呵呵，菩萨谢谢你啊！”

    李修元望着前面无尽的深渊，仰天大笑了起来。

    吓得背后的老道惊叫一声：“小子，你在跟谁说话？哪来的菩萨？她在哪，你把她给我叫出来。”

    李修元没有理会老道，而是凝声念诵道：“是故须常念，念念勿生疑……”

    嘴里每念诵一句佛经，便往前踏出一步……

    每当他踏出一步，深渊上的虚空便有一朵金莲浮现，托住了李修元踏下的脚步。

    而自深渊下升起的恍若来自地狱的黑云，化作厉鬼，化为蛟龙，欲往踏在虚空上的李修元一把抓来……

    却在金莲的光照之下，连一声嘶吼都没有，便灰飞烟灭。

    三千石阶一路行来，他的一双鞋子早已经化为了碎片，在他往深渊踏出一步的瞬间，便在刹那，化为了漫天的飞灰。

    当下的李修元一双踏着金莲的双脚洁白如玉，纤尘不染。

    当他脚踏金莲于虚空的当下，他便是这方世界的地藏。

    老道一怔怔地望着虚空中浮现的金莲，忍不住怔怔地问道：“菩萨，是你为这小子开出的莲花？”

    神秘的声音传来：“放心，并不是我，这是他自己的修行。”

    老道士摇摇头，不可思议地说道：“不可能，他不过一介凡人，这方世界何时凡人也能修仙了？！”

    神秘的声音回道：“他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断疑生信……信我者有，不信我无则无。”

    就在两个声音于虚空用神识交流、对话之中。

    李修元再踏出一步，嘴里念叨起来，听得神秘声音和老道都忍不住惊叫了起来。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乡远去不得，无日不瞻望。

    当下的李修元嘴里诵出的已经不再是佛经，而是当年在先生书海里学的一首诗，也是他对身化凤凰沐沐的思念。

    如之前他念诵的佛经一般，每念一句，虚空便有一朵金莲浮现。

    只道他最后两句“不学头陀法，前心安可忘”念完之际，他已经踏过虚空，背着老道士站了在三千石阶的山巅之上。

    看着天空中的一轮明月，李修元静静地说了一句：“沐沐，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