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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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行纪元。 我在登上千目号的第二十三年苏醒。 飞船开启冬眠苏醒程序,我跟随系统指引和辅助机器人的帮助慢慢恢复行动,视察飞船情况。承载着人类社会主体的巨型飞船群光启号很快与我联络,除任务进度确认与日常维护外,发给我一条不一样的指令。 那是一条对逃亡执行员的通缉令,执行员名字叫萧逸,一个仿生人。通缉令上要求完整保留目标的躯体与数据,逮捕后立即摧毁其动力系统,并将他的处理器与日志权限移交光启号。 这条命令很少见。航行纪元到来留给人们的过渡期太短,尽管有关适应宇宙社会的宣教与援助发展十分迅速,几乎覆盖了生活中大的方方面面,可以说成熟得惊人,但置身于广袤的空间中,突如其来的失衡感往往如同已经产生裂痕的玻璃,重击下千疮百孔还能勉力粉饰太平,却在微不足道的轻轻一叩下全盘崩溃。 脱离了社会的执行员在孤独中更加无法逃避这些问题,冬眠的作用就包括辅助执行员在紧绷的航行中调整状态,十年前我也由于身心濒临极限进入冬眠 苏醒后我的精神确实不像冬眠前那样紧张,但却陷入了另一种久久无法抽身的混沌,好像还没彻底醒来,直到看见这则通缉令,内心不禁泛起波澜。 我特意查了资料,他是人类社会以来第一名宇宙通缉犯,甚至是一名仿生人。 根据监测,这名仿生人通缉犯所驾驶的Glitter Bullet号很有可能正在我的航行轨道附近。光启号开启了千目号的攻击系统权限,并且给我发送了Glitter Bullet号的基本信息以及参考作战计划。Glitter Bullet号是一艘行星纪元末期的老式飞船,即便我的千目号并非作战型舰艇,对战可以称上古董的行星纪元飞船也占尽优势。 仿生人对宇宙的适应性明显高于人类,我所知道的同期仿生人执行员拥有比人类执行员更长的航行周期。他们计算能力强大、面对无法预知的不同情况都能够有稳定的表现。但这类仿生人的智慧是上锁的——他们可以进行复杂的计算与决策,但缺少情感程式令他们无法真正突破人工智能的智力桎梏,不能产生自主意识,更别说是这只是行星纪元末期的仿生人。仿生人也会叛逃吗?我刚冬眠醒来的大脑还有些迟钝,很快将这个问题置于脑后。我只需执行命令即可。 苏醒后的第三天,我遇见了这名通缉犯。 或者说,他找上门来了。 我正处于睡梦中,梦中我沉在海里——宇宙当然也像一片海,我所在的也是飘摇的船。但梦中这片海是湛蓝色的,潜进深处一片黝黑,却隐隐约约闪烁着光斑,如同宇宙的星光,无边无际散落在海底。 一片行星纪元的海。 我好像失去了呼吸,乘坐着这艘我只在资料里见过的老船,诡异地站在甲板上。拂过我面庞的水流像宇宙间冷冷的风,而这种熟悉感让我恍然意识到自己在梦里。深海之下,苍穹之上,人类所生存的空间一直如此逼仄,我们面对未知一直做着麻木然而实则惊险的赌博,赌自己能够保有一个容身之处。 忽然间海底翻涌出一个漩涡,惊涛骇浪朝我的船扑来,世界崩塌的声音震耳欲聋,其中夹杂着尖锐的细鸣。 我猛地醒来,飞船报警系统正在闪烁红灯,提醒我可能靠近的危险。 我前往驾驶舱,一艘系统里没有备案的飞船正在靠近。我对这艘飞船进一步观测,构造非常传统,还是百年前行星纪元采用的飞船结构与材料,和资料里收录的Glitter Bullet号特征基本吻合。 果然是他,我想,正准备打开进攻系统,却收到一条来源不明的消息。 好久不见,船长小姐。 光启号的航天总部告知过该通缉犯喜欢与抓捕他的执行员闲聊,最好的应对方法是不予理会。我犹豫片刻,打开攻击系统瞄准目标,又发送了飞船的对接申请,回复道:Glitter Bullet号所有人员注意,你们的飞船已被锁定。千目号并不愿意采取暴力,请Glitter Bullet号自行将权限交予千目号,接受对接请求进行人员转移,后续由千目号对舰上人员进行保护。 Glitter Bullet号许久没有回复,两艘飞船僵持片刻,我正预备击毁他的副发动机,却有些意外地看见他同意了对接申请。 老型号的飞船对接相比于新型号十分不便。新型号的飞船船舱可以实现无暴露对接,老飞船只能让飞船扣连,执行员需要通过几米的太空环境。 我必须保证他一进入千目号就处于我的控制下,更换航空服后前往舱外,计划在他进舱时就将他控制。新型的宇航服对比行星纪元的老航空服领先许多,我有自信在宇航服延伸设备的辅助下将他制服。 经过了几个小时的准备与调整,我摁下船舱窗口的启动按钮。Glitter Bullet号的舱门同时徐徐打开,通缉犯的腰上系着挂锁,缓缓向我靠近。 我抬头望向他,他和他的Glitter Bullet号背后是流动的星河。 我要和他亲口说句话。我忽然想,尽管这在计划之外,尽管他只是一个仿生人,尽管他即将“死亡”。 数以亿计的星系遍布宇宙间,宇宙却仍旧是一片空荡荡的旷野,我们至今也无法触碰其边界的分毫。无人的旷野中有两点此时此处连接,当然激不起任何火花——和随处可见的陨石碰撞没有任何差别。像爆炸后四处散落,已经冷透了的死灰。 死灰也会发出簌簌的碎响。 不要多愁善感——我打起精神告诫自己,在宇宙里多愁善感是很危险的事。我时刻提醒自己正为怎样宏伟的文明存续奉献一切,可被迫从陆地上剥落的我们难免失落、挫败、不安,无法在居无定所中重新为自己构筑安全感与意义感。 尤其在我伸手拉住他的刹那——隔着好几厘米厚的航空服下与一个仿生人的触碰,其实比远方等待着我复命的光启号近得太多太多。我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在发抖,随后整颗心,整个人都在压抑的宇宙服里颤动。或许因为他透明面罩下的人造瞳孔太像宇宙中的星辰。璀璨,幽深,冷而持久地闪烁,令我好像被星光笼罩,赤裸地置身于这零散的无限中。 他也望着我的眼睛,始终没有移开目光。 舱门关闭。 我终于从震动中平息下来,无声地叹了口气。 宇宙服外壳打开露出轻型延伸机械设备,按照早已设定好的程序扑向通缉犯,把他摁在地上。 绿色的瞳孔在我眼前坠落,砸在船舱里轰的一声。他的宇航服被划破,机械设备找到动力系统,尖锐的陨石刀对准他的身体。 被通缉的仿生人,被摧毁动力系统后所有权限交给光启号,他的躯体将被回收,数据另作他用,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再见。”我摘下头盔后,轻声说。 但陨石刀僵在半空中,没能刺下去。 我惊愕地看见他的宇航服也剥落下来,露出轻型延伸机械设备,挡住了陨石刀。他这款行星纪元的宇航服竟然改装过!我想再次压制他已经为时太晚,仿生人的运动能力比我高出太多,他挣脱束缚后几乎转眼间就闪到我的面前,注射枪的尖锐痛意扎进侧颈的刹那我的内心竟然毫无波澜。 就像我平静地预备“杀”了他一样,他会杀了我。 或许是毒药已经在大脑里奏效,我什么都没去想。 死亡好像使我成为宇宙间的上帝,连自己的生命也不放在眼里。每个生命本就如宙尘坠落,又如宙尘扬起。 扬起又坠落,醒来时我以为宇宙有宇宙自己的地狱,也在这封闭的飞船里。 朦胧间一个男人在我的起居室里晃来晃去,然后我闻见香味,一时没分辨出这是什么,只感觉身体里萌生某种久违的渴望,仔细琢磨后才发现这种内脏变得紧巴巴的感觉竟然是食欲。再睁开眼睛,男人一头黑发,那双寒星似的眼睛桀骜不驯,投过来时我忍不住避开目光。 “我叫萧逸,你的通缉犯。”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好像有许多话欲说还休,而他选择点到为止。 他的眼睛富含那么复杂而深涌的感情,我几乎要以为他是真正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