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书屋 - 玄幻小说 - 我那早逝的亡夫又回来了在线阅读 - 第5章 重逢

第5章 重逢

    眼见姜芷若即将消散,琼亦抬手施术,引魂铃上光芒散开,竟硬生生将她护了下来,姜从澜见此,直接跪在地面向琼亦求情道:“仙人!您有法子的,对不对?您救救她!救救我jiejie!”

    “我能留她一时,留不住她一世。”琼亦安慰道:“姜小公子,看开些,人死不能复生。”

    姜芷若咬着唇,硬生生地向弟弟挤出了个笑容,“从澜,今日能看到你无虞,我已经很满足了。”

    她道:“若有来生,我们再做姐弟。”

    琼亦从怀中掏出一枚纳铃,这枚铃铛才是最初装入姜芷若魂魄的那枚。她早就料到叶听兰会抢夺纳铃痛下杀手,特地准备了一枚假的铃铛来掩人耳目,真铃铛被她保护地很是安妥,没有出现丝毫纰漏。

    她见姜从澜满面悲伤,将纳铃递去,道:“纳铃可多留她三日,这三日,不论是为你jiejie修坟、正名还是别的后事,都尽量安排好。”

    姜从澜抹了把泪,知道这已经是琼亦为他jiejie做出的极大襄助了,连连点头:“多谢仙人!”

    见他小心翼翼收好纳铃,琼亦终于绕开了话题:“你们倘若还想叙旧,回去慢慢叙,我有话问你。”

    她单手指着符箓,用一种极度压抑着的平淡语气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这些符,是谁给你的了吗?”

    姜从澜吸了口气,如实回答:“是前日碰上的一个青年公子给我的。”他顿了顿,继续说:“那公子说我身上气息古怪,听说我要去报仇后,他非常好心的送了我这些法符,不光教我使用符箓,还顺了把银剑给我。”

    琼亦忙问:“那,他长什么样子?”

    姜从澜仔细回忆着那人的模样:“他个字很高,相貌的话……实话说,我还没见过长相那么俊秀的男子。”他边说边比划着,“像话本中写的人一样,面目轩昂,浓眉大眼的,皮肤很白,表情倒是不多。”

    姜从澜又道:“他长的很好,衣着穿的却很普通,话音显然不是长泰本地人,更像是……洛爻那边的?”

    琼亦心跳极快,呼吸都屏住了:“他现在在哪?”

    “应该还在城里。”姜从澜心中不解:“恩人,你问我这么多话,是那个人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你们认识?”

    琼亦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姜从澜,她只是想到了一个人。

    如果真是他,那她岂止是认识,简直不要太熟悉了。

    在很多年前,琼亦曾有过一个道侣。

    他相貌出尘,俊逸不凡,剑术过人,修为通天,却为人淡漠,性格清冷,独独待她无人能及的好。

    不论是御风诀、焚炎诀,符箓上的字迹,还或是相貌、特征等,都能完完整整地对应上。

    只可惜她这位修道天资卓越的道侣,在多年前二人即将成亲时,碰上西漠大肆进犯中土,他不顾众人阻拦私自离开营地,结果被昆翟掳走,最后虽是救回来了,却不堪其辱自戕。

    离世时年仅二十五岁。

    总而言之便是,琼亦觉得姜从澜碰到的青年,极有可能是她那位已经不在人世的道侣。

    前一秒还同别人说着,人死不能复生,下一秒的她居然在心里生出这种痴妄来。

    “说不定……是我认识的人。”琼亦勉强提了提唇角,向姜从澜答道。

    姜从澜面露惊色,随后竟带上一丝巧合般的感慨,道:“那个公子,他好像也是在寻人呢!”

    琼亦从没觉得自己的心如此紧绷过:“你前日是在哪里见到他的?”

    “在东郊那边。”姜从澜说完一拍脑门:“对了!他说若我报完仇,就到城外道观去拜一拜。恩人,说不准他在那小道观里。”

    琼亦听完,二话不说,一时转身就要走。

    “琼亦姑娘,你就要走了吗?”姜芷若唤她,在自己的印象里,琼亦是个面色如水般平静的仙人,喜怒不形于色,即使一颦一笑,也是平淡稳重的,好像看透了世事浮沉。可现在的琼亦,面色漂浮不定,情绪中的急切满的都要溢出来了,简直与自己原想的性格判若两人。

    姜芷若又想:说不准,原先那个是普渡亡魂的灵者,眼前这个,才是真正的琼亦姑娘。

    “嗯。”琼亦颔首应道:“我需得过去看看,姜姑娘,姜小公子,保重。”

    一人一魂回敬道:“恩人保重。”

    *

    琼亦绕着小路向城外道观而去,听见远处街道传来人群喧闹的声响,心中猜测那些被她摄魂昏过去的人此时应该已经醒过来了,暗道:闹出来这么大的事,也不知姜家要怎么收场。

    妖邪祸人的事,尚能全把罪责依仗在它身上,除之后快。

    可恶人易灭,妒心难除。

    琼亦又想,叶听兰被焚炎烧身,魂飞魄散;姜芷若安魂往生,重新投胎为人,也算是善恶有报,没有任恶人肆意,善者枉死。此事,算是了结。

    想完这些,她才去想她那位道侣,随着步伐越来越快,呼吸也越是急促了。

    他名盛颢,字玄怨。

    是昔日五大族中盛氏的小公子,与她年少相识,互生情愫,约为婚姻,生死相依。

    当初,谁也没曾想过事情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道观就在眼前时,琼亦的步子却止住了。

    “会不会是我乱猜了?”琼亦站在道观园子门口,徘徊着:“御风诀也不只是他会,更不用提焚炎诀了。世间字迹潦草成那样的,也不只有他一个……”

    当年,二人最后一次相见时,他明明信誓旦旦地说过,会来找她。

    可后来就听闻他自裁离世的消息。

    琼亦咬了咬牙,迈着步子往道观里走。

    道观很小,处处透着几分年久失修的陈旧感,进来参拜的人也很少,香火寥寥无几。

    琼亦左看右看都没有找到人,心道:果真只是妄想,看来过了这么多年,我心中执念还是这么深,这样可不好。

    上支香吧。

    她想着,在供台前取了三支线香,右手稳稳捏着,左手双指凝聚真气点燃,而后轻轻摇摆熄灭明火,持香平举在胸口,行做揖礼,拜完几拜后将线香直直插在了香炉中。

    琼亦双手合十,闭上双眼祈祷。

    其实她并没有什么心愿想请求神明庇佑,她已经在人世间渡灵太多年,除了一些前尘往事还放不下外,几乎别无所求。

    但她还是许了愿:

    愿人世风调雨顺,百姓安康。

    愿我早日寻到解咒往生之法,渡化我自己。

    愿……

    尽管是痴妄,她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期盼许下了。

    愿姜从澜碰到的那人,真的是他……

    祈祷结束,琼亦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线香的火圈延伸出一截燃灰来,扑簌簌落下。

    她平定了心神,安复了情绪,准备转身离开这所小道观。

    但在她将要转身的那刹那,仿佛听见了东风摇曳,屋外檐铃作响的声音。

    叮铃——叮铃铃——

    伴随着这道铃音,似乎还有一道脚步声,一步一步,一声一声,由远及近。

    足音踏随着檐铃,一步一响,声声落耳,像是久远的时光敲打在她心头,于瞬间荡开层层涟漪与轻微颤意。

    琼亦待转的身形猛然一止,半晌,她不知抱着何种期待,回身抬眸。

    身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人。

    一个,被她刚刚期许进虚无缥缈的祈祷中的人。

    琼亦怔怔地站在原地,睁着眼睛盯着那人,突然像失声一般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

    果真是……

    心神具颤,心上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情难自禁的怔问:是心诚则灵吗?……莫非神明也觉得我方才许愿太过诚心,让他出现在我眼前了?

    身前那人黑发高束,面若冠玉,一如既往的矜冷自持,那双墨色的眸子像暗夜湖泊般漆邃,又瞧不分明。对方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她,许久,带着一丝难辨的柔和:“琼亦,许久不见。”

    琼亦还在愣神中,心道,这幻象好真实,连声音都一样呢。

    她不敢相信面前此人是她的亡夫盛玄怨,立在原地纹丝不动,看着他向自己走来,来到了她面前。

    盛玄怨的目光从她面庞上扫过,最后停留在了她腰间的玉铃兰上。

    “琼亦。”他开口道:“是我。”

    琼亦半怔地看着他。

    她只是不敢相信一个死了那么多年的人,能够原封不动地回来,在一个偏僻破败的道观中,出现在她面前而已。

    琼亦有些恍然,深吸一口气:“……是你给姜从澜那些符箓,借他之口,设计让我来此处的?”

    她心中已经明晰,姜家婚宴刺杀一事,恐怕都是被他精心算计好了的。

    姜从澜是他寻来的引子,出自他之手的符箓是火星,而自己这个局中人就这样一点点被他引诱着,来到了道观。

    他不知何时布下的局,让她意识到他还活着,让她来见他。

    “是。”盛玄怨眸光微闪:“是我做的。”

    琼亦对上他的眸子,将他眼底那极为复杂的情绪看了个真切,阔别重逢的欢喜、不敢往前的踌躇、终于相见的释然,种种纠缠在一处,又被他死死克制了下来。

    琼亦启唇还想问些什么,问问盛玄怨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模样不变,为什么在这里。

    她开口,却变成了:“……你早知我在这,怎么现在才来找我呢?”

    声音从哽咽逼仄的嗓子中钻出,又哑又低。

    听言,盛玄怨微滞,他道:“……抱歉。”

    “……我离了你那么长的时间,没能遵守诺言。”

    “我……想见你,又担心你怨我恨我,不愿见我。前几日偶然见到你后,我…不知该如何,这才出此下策。”

    “自从我假死离开白酆,偌大中土,已经不知走过多少遍了。”

    “我说过会来找你的,只要我还活着,哪怕踏遍万水千山,我也会来见你的。”

    “今日,终于见到了。”

    琼亦看着他的面容,想到昔时种种,终于忍不住颤抖地伸出双臂,被他拥了个满怀。

    她不想质问他的,只是看见他,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向人诉苦。

    琼亦紧紧环住盛玄怨,嘴中是轻不可闻的喃喃细语声,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自己渡灵尘世百年间压抑的想念。

    旧时携手处,又经水远山长。

    往日的回忆像是流水般一幕幕呈现在脑海中。

    那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时光,长过曾经的岁年,长过他短促的半生,长过她未愿的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