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牵手
李裴逸没跟昨晚说的一样，天亮就走。 快十一点了，身边人还呼吸平稳，没有一点要睁眼的意思。 林录先起床收拾了一下，顺手点了个外卖。 送到之后李裴逸还没醒，她走到卧室，先把窗帘拉开，然后拿出手机放了一首歌，是所思乐队演奏的声音很大的歌。 李裴逸猛地一哆嗦，睁开眼就看见林录站在床头冲他笑，他心情好又不好地打了个哈欠：“早上好啊。” 林录关了音乐，扯开他身上的被子：“马上十二点了。” 他并不意外，慢条斯理从床头摸出手机看了两眼：“这就是我的早上。 ” 林录：。 “快点起，饭凉了。”丢下这句话后她就出去了。 李裴逸从床上下来，摸了两把乱糟糟的头发，趿拉着拖鞋跟在她身后。 等他洗脸刷牙过后，林录已经坐在餐桌上吃饭了。 他打了个哈欠，坐到对面，小口喝着林录倒在他碗里的粥。 “我一会儿要出门，你那个车自己能处理好吗？” 他含糊地嗯了一声：“可以，我去附近买瓶机油加进去就行。” “你要去哪？” 林录差不多吃完了，抬手伸了个懒腰：“回学校，老师约吃饭。 ” “你刚毕业啊？ ” “差不多。” 他算了算时间差：“那我可能大你好几岁，我都毕业好几年了。” 他不像是已经三十好几的人，林录：“我二十六。” 李裴逸想了想：“你是研究生？” “嗯。” 他沉默了几秒：“那你还挺爱学习。” 林录看了一眼时间，不早了，但是李裴逸面前那碗粥才喝了一半不到。 “你吃饭怎么这么慢？” 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李裴逸无辜地抬起头：“烫啊。” 林录没时间跟他争论放了半小时的粥到底还烫不烫：“我得出门了，你一会儿出去帮我锁下门，我晚上去找你拿钥匙。” 李裴逸接过钥匙，点头答应了。 老师心血来潮约吃饭，因为不好推脱所以难得假期她也要出门社交，学校离她家很近，三站地铁就到，林录一路上慢慢悠悠，刚好踩点到学校食堂。 这是一位很喜欢和学生交流的老师，经常主动联系学生，约她们一起吃饭看电影，欣慰地看着满天下的桃李，自觉工作更有意义。 在学校食堂简单地吃了顿饭，闲聊片刻后老师就去上课了。 林录一个人在学校里乱逛，大道两边的梧桐树长得青黄不接，午后阳光在树叶间映出几圈光斑来，她眯着眼从手缝里感受这一点温暖。 突然光源被挡住，视线里出现一个人影。 “好巧，你怎么在这里？”周阁惊喜地问。 她猜到周阁这种打工赚钱也要读书的人，读的大学可能就是那么几所，但还是很意外他和自己在一个大学。 “我回来找老师吃饭，你在这上学吗？”林录回。 周阁从高一点的路边台阶上跳下来，一边点头一边凑到她旁边：“原来我们是校友，那可能之前就见过呢。” 几阵风胡乱吹过来，林录的头发被刮到了嘴边，周阁走到她身前停住，伸手帮她把头发理到耳后。 她眯起眼睛看他，暖阳给他的轮廓镀了一层金边，大学校园总是洋溢着生机，她觉得周阁的脸上多了点学生气。 “你回学校读书，是不是就不去店里了？” 头顶蓬松的头发也乖乖不再翘起来之后，周阁满意地笑了笑。 “我还没想好，可能周末会回去吧。” 林录点点头：“那个小册子上好像已经没有你了。” 周阁顿了几秒，先问了一句：“那你有失望吗？” 她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又听见他说：“我早就不在上面了，那都是还接新客人的名单，不想接新客人就可以不在上面。” 林录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规定，习惯性地以为这种工作来者不拒，而且来得越多越好。 “噢…那你们店还挺人性。” 周阁嗯了一声：“你晚上有安排吗？要不要一起……” 话还没说完就被对面走来的一个男生打断了：“学姐好！” 林录侧脸一看，是同学院的低两届的学弟，因为导师很熟所以经常一起吃饭。 “这么巧。”那个男生走近后林录说。 “学姐回来看刘老师吗？” 林录点点头。 “也要经常回来看看我们呀，我们也很想你。” “工作忙，随缘随缘。” 学弟尴尬地哈哈两声：“那我先去上课了，学姐再见。” 周阁站在一边，皱着眉头盯着这个“油嘴滑舌”的学弟，既因为被打断说话不喜欢他，也因为他和林录说太久话不喜欢他。 他走后周阁立马站到他的位置，继续贴在林录旁边：“你最近工作很忙吗？” 林录觉得这个问题很有意思，歪了歪头：“嗯？你听不出来客套话吗？” 周阁朝另一边歪了歪头：“听得出来，但是你工作很忙吗？” 林录摇摇头：“还行呀，和以前差不多，你刚刚想说什么？” 周阁一边低头踩树叶一边用余光看林录落在地上的影子，一路闲逛，他们马上要走到校门口了。 他给右手手指做了个伸张放松cao，然后慢慢往旁边移动，牵住了林录的手。 “我说晚上一起吃饭吧，我今天没课。” 林录点了点头，没说话。 见她不说话，也没有要拉自己的手的意思，手指又有点紧张地从她的手心滑到指尖。 “就这么牵着吧。”林录在他快要滑下去的时候说。 他开心地握回去，觉得自己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林录了，不仅想牵手，还想拥抱，想接吻，想做更多事情。 但是现在只用牵手就可以了。 他们去的是学校附近开了很久的火锅自助，林录上学的时候经常来。 店内满满当当坐的大部分都是学生，因为来得巧刚好不用等位置。 林录很有经验地拿了好几份爱吃的毛肚和虾滑：“这个没有要等好久才补。” 周阁点点头：“你好有经验。” 林录觉得自己才应该为他竟然没来吃过饭惊讶：“你没来过这家店吗？” 周阁呆呆地眨了眨眼睛：“我上学的时候不怎么出来玩。” 林录奥了一声：“差不多了，回去吧。” “那你上学的时候只学习吗？”她一边下菜一边问。 周阁正在给放不下的一堆盘子安排位置，局促地答了一句：“也要打工。” 他在林录心里已经是卖身赚钱读书的励志大学生形象了，这句话一说出来林录心里更感慨了。 她把本来要放到自己碗里的一大块毛肚放到他碗里，语气怜惜地说了一句：“多吃点。” 周阁没听出她语气里的怜爱来，只注意到她给自己夹菜了，这才放过那堆摆得乱七八糟的盘子，很满足地吃下今晚的第一口饭。 “那便利店的兼职你辞了吗？” “还没有呢，我还不确定。” “这个难道赚很多吗？为什么也不确定？” 他愣了愣，便利店确实赚不了多少钱，但是“因为在你家公司楼下每天都能见到你”这种话突然说出来气氛一定会变尴尬。 “不多。”他回，顿了顿又补充：“但是那个工作很轻松。” 服务员来来回回，添菜添了好几轮，客人差不多也换了一波。 咽下最后一颗虾滑后她满足地躺到椅背上：“我饱得差不多了。” 周阁给她递了张纸，自己也抽出一张擦擦嘴角，然后学她躺到椅背上，右手放在根本没有鼓起来的肚子上揉了揉：“我也饱得差不多了。” “你一会儿还有什么事吗？” 出了火锅店，他们开始沿美食街乱逛。 “我要去找李裴逸拿东西。”林录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慢悠悠走着。 周阁不是很想听到他的名字，只是失落地奥了一声，然后忘了回答一般低着头不说话。 转头看见他嘴角的弧度向下得很明显，林录猜出他有一点不开心。 “你一会儿要干嘛？”她主动问。 他摇摇头：“没有，什么事都没有。” 说这话时嘴角向下低着脑袋，看起来无比失落。 想到他一边读书一边打两份工，刚刚还请自己吃了一顿三位数的自助，林录莫名觉得有些难过。 “你想跟我一起去吗？”她停下来，歪头对周阁说。 周阁有些惊讶地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写着：我可以一起去？ 见他不只抬头不说话，她又伸出右手，邀请似的晃晃：“嗯？” 周阁握上去，很开心地说了一句：“好呀。” 这里离地铁站大概有十分钟路程，他们手牵手散步过去，慢慢悠悠花了快二十分钟才走到。 到店里已经快十点钟了，一进门就听到了吵得不行的音乐，再往里一看，店里站满了人，举行什么仪式一样对着中间的DJ摇头晃脑。 林录：。 周阁捂住她的耳朵：“我们快点拿完去楼上吧。” 心脏被震得生疼，林录点点头。 好在李裴逸就在吧台旁边站着，她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高音量说了一句：“钥匙！” 李裴逸正在思考到底什么人会喜欢DJ版的《好运来》，然后就听见一个微弱但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转头一看发现是林录，再一看发现林录耳朵上长了双手，再一看发现手是周阁的。 等着林录来找他的好心情在这一秒打了五折。 周阁专心地跟在林录后面保护她的耳膜，仿佛没看见李裴逸一样，也不在乎林录能不能听见他说话。 李裴逸从西裤口袋里掏出钥匙递给林录，故意说给谁听的一样：“外卖盒我扔了，昨晚看见你卧室的垃圾桶满了，今早也顺手带下去了，门我也锁好了，要是晚回去就给我发信息，我开车送你……” 林录看见他嘴巴一直不停地开开合合，但是不知道他说了什么，皱起眉头喊了一句：“什么？” 周阁一边顺手推着她往楼上走，一边贴在她耳朵旁边：“他说祝你天天开心。” 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真的？” 周阁没点头也没摇头，加快脚步带着她上楼了。 房门一关，耳朵瞬间清静了，林录开心地往沙发上躺：“你房间隔音真不错呀。” 周阁好几天没回来了，正在叠之前没来得及收拾的衣服：“是呀，很安静。” 他把一摞衣服放到衣柜里，林录上次穿的那件在他手里，关上衣柜门后自然地把那件衣服递给林录：“你要先洗澡吗？浴室被我贴起来了。” 林录往那边看，透明玻璃被白色贴纸挡得严严实实。 “好啊。”她接过周阁手里的衣服往浴室走。 趁着她在洗澡，周阁又仔细整理了一遍自己的房间，铺床的时候发现床头多了个精美的盒子，上面贴了便利贴：新产品，推销成功一九分成。 没打开看他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老板隔三差五就让保洁往他们房间里塞几个，但是销售量往往很惨淡。 正想把它塞抽屉里，浴室传来一声“啊—”，他慌张地跑过去：“怎么了？” 林录穿衣服的时候因为脚滑摔了一下，现在正扶墙站着。 “没事，摔了一下。” “啊？摔哪了？”他的手已经放在浴室门把上了，“能不能进去？ ” “嗯，没什么事。” 他推门进去，看见林录一只手扶墙一只手撑腰，主观臆断她摔得很严重。 过去把人抱到洗手台上问：“你哪里疼？” 他神色慌张，林录摇摇头：“没有哪里疼，你别紧张，我没有事。” 他的手还放在林录腰上，抬起眼气呼呼地说：“我要揍那个设计总监一顿，就是他说我的防滑垫影响美观，让保洁阿姨换掉的。” 看着他有点鼓起来的腮帮子，林录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被蜜蜂蛰过的小狗表情包，她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嗯，一定要狠狠地揍他一顿，加油，蜜蜂小狗。” 周阁疑惑地皱起眉：“什么蜜蜂小狗？” 林录笑而不答。 几秒钟后他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它那么黑，哪里像了？” 林录笑着戳了戳他的脸：“这里最像。” 等她把手收回去之后周阁突然开始用脑袋蹭她：“小狗现在要咬人了。” 林录痒得忍不住笑出来，把手放在他的后脑勺揉了揉：“好了好了，不像不像，你比他好看。” 他满意地停下来，理了理林录被蹭乱的头发后在她嘴唇上亲了一下：“好多天不见，我有点想你。” 语气和眼神都无比真挚，听得人心里一软。 林录摸摸他凌乱的头发：“我也有点想你。” 他似乎很意外，听见后就这么呆呆地看着林录。 直到林录捧住他的脸，在他唇边啄了一下：“但是今天不行，我生理期。” 周阁下意识地在她亲过来的时候闭眼，听见这话后又迅速睁开眼。 她觉得林录误会了什么，双手微微用力抱住她，又把头埋在她肩膀上蹭了蹭：“那我也想你。” 软了一半的心现在彻底软了，下巴抵在周阁的脑袋上，她轻轻捏了捏他的耳朵：“你一直都这么辛苦吗？一边上学一边打工？” 周阁从她肩膀上起来，微笑着摇了摇头：“不辛苦。” 然后把人抱到床上，自己回浴室洗了澡。 睡前和林录面对面躺着，聊一些关于大学的事情，比如一选课就乱码的教务系统，很喜欢吃但后来不开了的水煮rou片，还有说建不建的cao场和早八抢不到的共享单车…… 他的大学生活没有这么丰富多彩，有的只是学习和兼职两点一线，但是这么听林录讲着，缺少的那部分好像也完整了很多。 “那是什么？”瞥见床头柜上的盒子，林录指着问。 周阁转头一看：“没什么，店里卖不出去的小玩具。” “奥…”林录点点头，“你们店业务范围真广。” 他往上挪了挪挡住林录的视线：“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快睡吧，早上我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