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2节 崩溃时刻

    波波塔依旧在喋喋不休的自说自话，完全沉浸到自己的世界，甚至没有注意到，他的皮肤在炽日的暴晒中，开始出现一道道的裂痕。同时，大量混合着黏稠绿脓与汗水的恶臭液体，不断的滴落，然后被灼热的沙子蒸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臭味。

    五分钟后，波波塔终于停止了说话。因为他看到了浑身上下裂开的皮肤，还有蒸发的血rou。

    “我居然一直没发现，我的嗅觉与痛感都消失了吗？已经快崩溃了吗？”

    波波塔的眼里闪过复杂至极的情绪，既有怔楞，又有害怕与恐惧。

    哪怕他已经想过无数次，自己死亡时的场景，也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但真到了这一刻的时候，他依旧感觉到畏怯与恐惧。

    对于某些人而言，死亡不是结束，是象征着挣脱束缚的另一种自由。但对波波塔而言，死亡意味着灵魂将永远被魔神所禁锢，一想到将会永久沉沦，波波塔怎么会不害怕？

    波波塔甚至想过，让灵魂彻底湮灭，但他没有这个勇气，而且受到魔神契约的桎梏，他也无力做到。

    他现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上的血rou蒸发，最后走向寂灭。

    死亡已经不可避免，波波塔的心情在经历了漫长的畏怯后，终于认命了。他的眼神中，带着后悔与愧疚，最后全都化为了无奈和释然。

    当感觉身体越来越虚弱，已经无力去观看走马灯式的回忆片段时，波波塔终于从名为‘自我’的雨林中走了出来。

    波波塔看向安格尔，轻声道：“大人，时间快到了。”

    安格尔点点头，算是回应了波波塔的话。

    “我这一生，过的非常的狼狈。大半的时间，都在寻找并失去着。”波波塔：“一开始，我和meimei相依为命，因为看不到目标，活的很迷茫；后来，我在祖辈的传承中，寻找到了自己的目标——重振拜源族的荣光，当时我是真的以为自己找到了一生奋斗的方向。却是没想到，在寻找到所谓的目标后，却失去了我最爱的meimei。”

    “后来，我开始寻找meimei，寻找未来，寻找预言中能带给我力量的方式，同样的，我也失去了自我，失去了灵魂，也失去了初心。”

    “经历了那么多之后，我现在才发现，我人生最宁静的时刻，其实是在我没有目标的那段期间……还有，这几个月在大人手镯里待着的时候。”波波塔露出自嘲之色：“前者是不用为目标而烦扰，后者则是明知道达不到目标而自我放逐。”

    “现在看来，我这一生追逐都是幻梦，我更享受的还是做一个无忧无虑之人。”

    “但，没有机会了。”

    波波塔说到这时，似乎在心中与过去的自我告解，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半晌后，才继续道：“大人，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安格尔只是静静直视着波波塔，等待他的说辞。

    “在今天早上的时候，幸运的又孵出了一条变形软态虫，我已经将他隔离在了虫巢里。还有，我将这些日子与meimei研究的培育软态虫心得，也记录成册，摆在了桌上，大人可以随时去查看。”

    波波塔继续絮叨着：“变形软态虫虽然不用金贵的培育，但如果长时间不照料，还是可能会死亡。所以，大人若是还打算继续培育变形软态虫的话，在我死后，尽量早一点找人代替我的位置。”

    “而且，母虫如果不持续受到刺激，估计也会失去诞生变形软态虫的能力。但如果刺激的太过频繁，也会消耗她的寿命，过犹不及……”

    波波塔说了很多关于变形软态虫的事，大概也是想借此来忽略掉身体上的崩溃。

    安格尔看着几乎全身都开始溃烂的波波塔，轻轻点点头：“我了解了。”

    顿了顿，安格尔看着波波塔：“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波波塔停顿了一下，才道：“虽然meimei一直告诉我，让我不要因为她而麻烦大人。但我到最后，依旧放不下的还是她。我已经没有办法在看着她了，如果大人能帮帮她，我便心满意足了。”

    安格尔：“花花也曾帮过我，无论从利益交换亦或者情感上来说，我都会尽力帮助她。”

    “谢谢。”波波塔想要笑一笑表示感谢，可他刚刚一笑，嘴角就有一片皮肤裹挟着血rou掉了下来。

    安格尔：“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波波塔想了想，“除了meimei外，我最在意的还有多多洛……”

    提到多多洛的时候，波波塔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顿了一下。半晌后，他摇摇头：“本来我还想……但是算了，多多洛有自己的想法，我的梦想还有拜源一族的重担，或许并不该强加在他身上。”

    “我现在只希望，多多洛能活着就好，毕竟他是拜源一族的最后一人了。哪怕不能成为万古长夜的希望，也不要变成末路终结的绝望。”

    波波塔说到这时，看向安格尔：“不过，这应该用不着我担心。而且我相信，大人会为多多洛选出最好的路。毕竟，大人是多多洛心中最深刻也最无法抹去的信仰。”

    话音落下的时候，波波塔的全身皮肤，已经完完全全的崩散。看上去，就像是实验室被剥皮的尸鬼，可怖又惊悚。

    安格尔沉默了片刻：“时间差不多到了。”

    波波塔低下头，看着自己“一览无遗”的内脏与骨架，有些自嘲道：“我现在的样子，应该很丑吧，幸好meimei没有看到这一幕。”

    说完后，波波塔看向安格尔，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轻轻道：“谢谢大人……永别了。”

    波波塔说完后，闭上了眼睛。

    他能看到自己，距离最后的死亡只有一步之遥了。

    因为，不存在于现世的思维空间，也出现了裂缝。同时，一股浓黑的雾气，从裂缝中飘了出来。

    当黑雾弥散开时，一道光圈从黑雾正中间现出形状来。

    宛若，日全食。

    这是深邃印迹，绝世大魔神深邃之主的真名迹号。

    上一次出现的时候，还是波波塔借着深邃印迹消耗了自身所有潜力，奋力战斗时；而这一次它的出现，则意味着……

    他该为魔神契约付出代价的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