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你的孩子
池秩躲在浴室里迟迟不肯出来。他早就洗完澡了,身体的温度渐渐变凉,他用浴巾包裹着自己,站在镜前看到一张神色恹恹的面孔。 知道池意臻在外边等着自己,但他就是不想出去。 他没有要做的心思,更是想不到她刚刚埋葬完“那个孩子”就带他来到酒店。 但总在里面待着也不是办法,磨砂玻璃门上她的身影渐渐靠近,接着她敲门催他出去。 “试试衣服。”沙发上放着几个袋子,印有某个品牌的logo,是刚买回来的。 那个品牌以情趣内衣而出名,池秩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在班级里听见某些人眉飞色舞地讨论过。 他连袋子都没有打开,已经猜到了里面是多么令他难堪的东西。 “我不想穿。”他低声抗拒道。 “那你想穿什么?”池意臻反问道。 她是在用正常的语气和他说话我,但池秩意外地听出了指责的意味。 “为什么……”他露出不解的表情,右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痛苦地说:“我不想做,臻臻。” 池意臻向他靠近,他受惊一般下意识后退,气氛骤然变冷。 池意臻抓着他的胳膊,问:“你什么意思?” “我……”池秩张开嘴巴却说不出话来,他快被自己急哭了,只能捂着自己的肚子大口喘息一副呼吸不足的模样。 他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希望她能够与他感同身受。 “肚子疼?” 他摇了摇头。 “你舍不得那个孩子?” 他犹豫了一瞬,摇了摇头。 “不要做……爱。”他笨拙地发出那几个音节,泪眼涟涟地望着她。 不合适,这个时间不合适。 以后可以,今天不行,现在不行。 它才刚被埋葬在地底下,那里冰冷潮湿阴暗,他没心情做这种事情。 如果之前做好避孕措施的话,它就不会死掉了。 “你爱它。”池意臻低头温柔抚摸着他柔软的肚皮,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池秩内心泛起苦涩,说不出反驳的话。他以为他只是同情那条生命,但可能正是因为那条生命是以他为母体的存在,他才会因为它的死亡而产生格外悲痛的心情,整颗心脏都在一抽一抽得疼痛。 “你怨我吗?哥哥。” 她突然在意起他的感受,抬眼一脸无辜地观察他的表情变化。 池秩猜到这将是一个陷阱,他浑身瑟缩了一下,缓慢地说:“不怨。” “那你爱我吗?”紧接着她便马上问了他另外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池秩无法回答。 他至今仍在心里定义他们的关系向变质的亲情靠近。 “我们像原来那样……”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整,因为他的注意力全被池意臻的动作吸引去,眼睛睁得很大,不理解她为什么要突然双膝跪在地面上。 “臻臻……”他弯腰扶她起来,却被拒绝了。 池意臻抱着他的大腿,下巴贴在他的肚皮上磨蹭,仰脸冲他笑了下,“mama,我也是mama的孩子,母亲也爱我好吗?” 池秩浑身僵硬,在她面前缓缓跪下,“不是的,我不是。” 池意臻抬手捂住了他的嘴,眉毛拧在一起,不开心地向他求证:“你现在嫁给了父亲,以后就是我的mama了啊。” “mama会一直爱孩子的,对不对?” 她将他的浴袍掀开,亲吻他的肚脐,那片柔软之地,即使隔着些结缔组织,也仿佛能直接触碰到一样。她将脸埋进去,闭上了眼睛,被那股温柔亲切的力量包裹着。 好像回到了生殖腔里去,那时她作为一颗小小的胚胎,日渐一日地在母亲的肚子里发育成长,在出生之前,她拥有独一无二的伊甸园。甚至她都不需要呼吸,由脐带直接将氧气和营养运输到血管里,想想就觉得是简单快乐的生活。 她难得露出了一个真实的笑容,想起来什么似的拉着他的手安抚道:“哥哥的孩子没有了,以后就让我来当哥哥的孩子吧。” 池秩呆在了原地,他的喉咙堵塞,呼吸都停滞一般,很久很久才艰难地摇了摇头。 这太荒谬了,可她的态度却分明是很认真的。 池秩被吓得后退。 池意臻神色未变,依旧用依恋的、仰慕的目光看着他,池秩被她看得心神不宁。 “我帮mama把衣服拿过来。”她站起身迈着轻巧的步子很快把衣服取回来。 池秩对那个称呼很不适应,他一声不吭地看着池意臻打开袋子,表情已经很抗拒,谁知里面竟然不是他所以为的情趣内衣。 “怎么了?”池意臻问道。 “没…什么。”原来是自己想太多了,池秩的额头上浮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他不仅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大脑的神经更加紧绷。 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相信池意臻了,她的每一个动作都会引起他的过度解读,这实在是一个令他感到悲哀的事实。 “衣服都脏了,所以要换一身干净的衣服。mama刚才在想什么呢?”池意臻笑着把衣服递给他。 池秩从她手中接过去,不敢对她的目光,他知道她能把他看透,他的尴尬和羞耻在她眼皮子底下无所遁形,可她笑吟吟的,假装很无辜的样子。 故意买这个牌子的衣服让他误会,然后一脸轻松地看他的笑话。 今天像是第一次认识到她的本质,他以前忽略的那些细节在脑海一一浮现,他垂下了眼皮,嘴角的肌rou僵硬,做不出合适的表情。 可他不会讨厌她,就算她这样对他,将他当成玩具一样戏弄,他还记得过去几年她对他的好。在这个家里,没有其它人会像她一样维护自己了。 回去的路上他们是挨着坐的,池意臻把他的手抓在手心里捏来捏去地玩,见他没有反应,思考了一下,就把他的手放下了。 她有些困了,自然地把脑袋垫在他的肩膀上,完全不避讳坐在前方的司机。 池秩很安静地坐着,偶尔和司机在后视镜头中目光相撞,就平静地撇开视线。 他之前总想着她年龄小,有事情他是需要多担当一些的。但事实上,她比他想象中厉害多了,自己才是弱小的那个。 现在的他,不是还得依附她才能生存吗,他自嘲地扯了下唇角,也慢慢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