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潮

    偶发事件，偶发事件是指在某种过程中遇到的事先难以预料、出现频率较低，但必须迅速作出处理的事件。

    就比如......贾文和身上长了个不得了的东西。

    他迅速作出的处理就是，扔下贾文和跑到歌楼里，必须要喝杯酒压压惊。

    “他都醉了，快要不省人事了。”

    “郭奉孝，你今日喝了好多酒，这酒钱可都已经比平日翻倍了......你还有没有钱......”

    刚刚的软玉温香立刻化身索命讨债的厉鬼。

    有好多双柔荑在他身上作乱，本是沉醉在温柔乡中的美事。

    惯若平常，他一定顺势拉住其中一只作乱的柔荑倒在那堆婀娜的软rou中，好好调笑一番。可他一想到昨日看到的，立刻酒醒了一半。

    “有的有的，”郭嘉突然坐起来，昏沉间cao着那双无力的手在身上四处搜刮，“都拿去，”他把能拿的都拿了出来。

    一股脑全都推到了案上。

    惯常没钱，也是要看身家的，穷酸可能是真没有。这些名门望族的子弟，没钱的时候摇上两下都能抖落出好几个铜子来。

    这上下摸两把可真掉出了不少。

    女子伸手来取，他惯常拉住想要调笑两句，触手的肌肤又细又滑。

    指尖修长红润，好像另一个人啊......

    “......拿走之后，你们都出去罢。”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发虚，仿佛要发作哮症。

    一想到他在贾诩身上看到的，这些温软柔荑此时触上犹如洪水猛兽。

    他倒不是怕更不是被吓到了，就是......此时他出神的望着窗外辟雍学宫的方向，就是心情复杂五味杂陈，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这真是件稀奇事。

    因为总有人来赎他，以往都是等别人忍无可忍来赎。

    郭奉孝居然会自己付钱了。

    “要好好算算账呀......”

    那女子收了金银珠宝端着托盘离去时的语气算不上很好，因为刚刚那浪荡子就如同被鬼惊了似的，居然打开了她的手。

    她也算这里最漂亮的女人了。也就这位郭公子敢如此，换做旁人下次准要吃闭门羹了。

    她心道，也不知发的那门子酒疯，这会又是自己结账又是赶人出去。

    难不成是幡然醒悟准备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想到这里突然忍不住笑出了声，郭奉孝要是能离了歌楼酒肆从此不再骄奢不再yin逸，怕是先帝都能从棺材里爬出来封他个位列三公。

    这是不可能的事。

    趴在案上，他听到了笑声，自然也知道那女人心中在想什么。无非是以为他要洗心革面的鬼话。

    那低笑渐行渐远，似乎是找到老板对账了。

    “难怪小古板每日都要裹的那般严实......每次来歌楼里还那么讨厌被女人碰......”

    若他是这样一副身躯，常理来讲应是不喜被任何人碰触的。

    也怪不得入学宫的时间这么晚啊。

    “讨厌被女人碰，可不讨厌被男人碰呀。”

    郭嘉摇晃着灯影下酒盏中的碧绿色液体，他那么失神的望着，波光闪动间撒出了不少碎星在案上。

    碧绿的酒液在灯影下却泛着橙色的光，杯中如镜，里头倒映着一双迷离的眼。

    醉鬼叹了口气悠悠道：

    “歌楼里的......什么都碰不得，但是文若可是又能抱又能拉，还能摸你的头。”

    说不定亲他也不会拒绝，他什么都听文若的。

    大至自己犯了错要去跟文若报备，小至每日盯着看自己去哪里鬼混。

    只要荀学长开口，贾诩便变的异常难缠。

    他都怀疑是荀彧在贾诩身上施了什么咒，只要他开口向贾诩许愿。小古板自然一切都能帮他办妥。但最后全都归咎到了，是小古板只是性子古板无趣，实则太过聪慧。

    否则他郭奉孝怎么会想方设法甩不开，万般无奈总被找到。

    郭嘉半倚在案上，擎着自己的食指半浮在灯影酒盏之间，因为喝的烂醉那只手有些轻颤不稳。

    将杯盏中的酒液顺着那根食指倾倒。

    酒珠顺着苍白的指尖破碎四散缠着手腕通通滚入袖中，冰凉辛辣的酒气。

    细细密密爬入他袖中的时候，就像文和落到他手中又迅速滑落的发丝。

    发香熏的人心热浮躁，发梢搔的就如这酒一样......

    辛辣裂喉。

    但那日玩弄贾文和的发丝明明是夜里。

    发丝微凉，夜风微凉，拂落不去他心口的躁动。

    触感虽不同，但那麻痒游走的触感，挠人心痒的感觉却是一样的。

    人生五感，他有六感。

    那天文和的头发也是像这酒珠一般缠着他的手，满满绕上了一缕发丝。那时候他便知道自己这辈子都要与这发丝的主人勾缠不清，纠缠不脱了。

    他比旁人早慧自是知道头一眼，便对这新来的小学弟起了狗胆色心。

    他想要什么想干什么，旁人不清楚自己心里却清楚的很。

    他很少这般失意，或者说从未。

    无论怎样的美人，手到擒来。

    更何况他郭奉孝颍川的身家背景，再不济溃败于权谋诡计之下。

    只有贾诩。

    他拿他没有办法。

    小古板油盐不进，情窍不开。无论他是搔首弄姿还是设计勾引，贾诩没有一次上套的。或者他根本就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就算悟到了丝缕也会因文若一句话而烟消云弥。

    想起那日的情景。

    贾诩来的那天他破例起的早，打着哈欠晃晃悠悠的从寝室出去。

    一大清早便被学宫花廊下紧窄的腰身和在清晨日光下鎏了暖光的发丝晃花了眼。

    一身雪白的锦衣跟廊下那粉白的藤花连成一片，端方惹眼......

    那时他尚未及冠。

    “呀，这是哪家新来的小学妹，来给学长瞧瞧。”

    他擎着对方的下巴，拈过来看到......没看到唇红齿白，面色红润是他不敢奢求的健康气色。

    先看到的反而是一双因他失仪讶异，又迅速被压下强作无恙的眼。

    那神色是被管教的极好的学生。

    是荀学长的手笔吧。

    他坐的也端正。

    香案上焚的香是荀彧身上常带着的清新醒神幽兰似的异香，干干净净的。

    他还没放开他的下巴，便是荀彧连名带姓的叫。

    “郭奉孝......”

    还未等荀彧开口训斥便听到一声板正到一丝不苟的少年声音：“郭嘉学长，我不是学妹，我是凉州武威姑臧，贾氏的贾诩，贾文和。”

    “学长，幸会。”

    那双干净修长的手抱拳拜会。

    他想一口烟涂的这人身上全是自己亡郎香的味道。

    让他的指尖像染了蔻丹一般遮住他的气息。

    一见面自报家门说的清清楚楚。

    心碎了，不是因学弟而碎，而是那板正到一丝不苟的腔调就让他退避三舍不敢招惹。

    “没想到......

    凉州那地界竟生出这样婀娜的人呀......”

    “凉州的将士都说我随家母。”

    有问有答。

    凉州的美人佩剑舞刀还带枪的呀......

    他被打的措手不及。

    无端惹了这样的人，会被纠缠到下辈子也还不起他的债的，郭嘉那时望着他心里想着面上笑着。

    笑到最后才偶发越笑越僵了。

    他发觉自己好似很喜欢他。

    后面遇到广陵王的时候，他把这件事嫁作他人说来听。她身边有个绣衣楼的密探说，这说明那个人是这个人的天菜。

    天菜是什么，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浪子......也有一见钟情的时候吗？

    他轻浮惯了，一见钟情有很多时候。

    但贾诩不同。

    不喜欢被人碰，拉着他去看好看的女孩子总是别开眼不去看。

    顺着目光他爬到了文若身上，若是学长笑着冲他点头，他便回身一副开心的模样。

    是因为喜欢男人吗......心思透彻如他，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换做文若便可以吗......”

    荀学长，可是天下第一十全十美的人物。

    好想把学长介绍给那些女孩子认识呀......

    摇摇晃晃闷了最后一杯，醉生梦死前望着学宫的方向他嘟囔了一句。

    回来给他算账的歌女听得不太真切，怎么从这个天之骄子的嘴里无端听到了一二分怨妇般的埋怨。

    原来这样的人也会有失意的时候，不过那个人若是文若。

    歌女收拾着被他弄湿的桌案，像是报复一般小声回应道：“若是文若先生，自然是可以的。”

    “是啊，自然是可以的。”

    这一声说不清楚清明不清明。

    一瞬间对上的眼，那眼中仿佛一派清明透彻，洞悉所有，却好似带着怒意。

    他莞尔恢复往常的不着调，言语含笑：“换做荀学长那样十全十美的人物，我也是可以的。”

    她们是从没见过这个放浪，但在传闻中是天纵奇才的郭奉孝发怒失仪的。

    他总是笑着，不喝酒也像带着酒气自醉了几分。似是醉了又像全然醒着一般。

    总来找他与他同行的那位学生就不似他这般模样，贾同学喝醉了，就是真醉了，是要人抗回去的。

    前日便......是郭嘉酒后差人去叫了人，把他们两个送回学宫的。

    那一眼看的她心悸，仿佛无意中踩中了蛇的痛点，目光灼灼盯的人心底发虚。不过只片刻便闭上了，眼前的人还是那个醉生梦死，生死当涂烂醉在温柔乡中的酒鬼。

    “真是醉鬼！”

    “哪家女公子敢嫁于你！”歌女有些被他吓到了，她将托盘中剩下的金银往郭嘉身侧一推。立刻起身就走。

    他们这里要做长久生意讲究诚信，自然也不会贪图客人多出来的金银。将那些东西还给郭嘉后，快到门口时她听到一声软软的漫不经心的声音拖长语调道：“劳烦给我备些醒酒汤，明日我还要上早课......”

    “郭奉孝，你真醉了吗？”那歌女轻声问到。

    一室沉默只有灯影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