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中间的男人

    之后接连几天，陈寂都没有再和克伦克碰过面。

    在那场突如其来的春梦结束后，陈寂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卧室的床上，衣服褶皱得不像样，内裤丝袜湿得一塌糊涂，她下床的时候，腿软得提不起一点力气。等她心虚似地喘着气去浴室冲完澡，并且换了一身衣服后，去到客厅，克伦克早已经离开，并且还将餐桌收拾得十分干净。

    陈寂感到很懊恼，为自己的失礼。

    她或许应该表示歉意，但是又感到胆怯，因此宁愿选择逃避。社交原本就是她最欠缺的技能之一。在有心的情况下，即便是邻居，要做到每天都错过也是相当容易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陈寂在庆幸的同时，又感到些许失落。

    她确实不敢和克伦克见面不假，不然她这几天不会特意早一点出门，又在下班后故意选了一条稍远一些的路。但矛盾的是，她又开始注意自己的外表，不再像之前那样素面朝天，会化淡妆，担心和克伦克遇见。

    她有些心不在焉地收拾着实验用具，乏味的一天又要结束了，她将会像前几天一样，驱车，穿过这几天越来越夸张的浓雾，在一条沿海公路上行驶三十分钟左右，停车，到达公寓。

    而克伦克与她只有一门之隔，但是他们却没有见面的理由。

    克伦克……是的，该死，这已经不知道是她第几次想起克伦克。

    他有力的手指，宽阔的胸膛，狰狞的yinjing……在陈寂的脸彻底红透之前，她停止了回想。

    “陈，今晚有空吗？”身旁响起一个轻浮的声音。

    陈寂的脸色缓慢恢复平静，垂眸最后将手头最后一点东西收拾干净，“很抱歉，我有约了。”

    站在她旁边的是同小组的同事，名字叫做费蒙，就是上次实验数据出错的人。白皮肤、蓝眼睛，虚伪的和善外表下是无法遮挡的傲慢，口头禅是你应该听听我的建议，实际上他大多数，不，是所有的建议，就像馊掉的隔夜饭或者排泄物。

    同组的所有女性研究员几乎都被他sao扰过，很明显，这次轮到陈寂了。

    费蒙毫无边界感，笑着问：“东方美人在这样的小镇子上交到朋友了吗？”

    陈寂扯了扯嘴角，并没有回答他。

    费蒙却相当没眼力劲儿继续说：“实话说吧陈，当初你没能申请到研究所的宿舍，真是研究所的损失。这让研究所的许多男性，包括我在内，都错过太多了。”

    “我很庆幸。”陈寂面无表情。

    “你真幽默，陈。”费蒙笑得更开心了，说话间，他离陈寂又近了些，“好啦，不说那些。实际上今晚研究所要办晚会了，你知道的，这种事几年都碰不上一回。而且……”

    陈寂几乎闻到了男人身上一股难闻的味道，说不清是做作的须后水还是别的什么，总之她下意识屏息。

    “而且，最近这鬼镇子雾越来越大，你自己一个人离开，这很让人担心。刚巧我的宿舍房间够宽敞，不如……”费蒙的手抬起，似乎想要搭在陈寂的肩膀上，陈寂转身躲开，没有回头，压下上涌的呕吐感，“不了。”

    她快步离开，背后的费蒙笑容僵在脸上，看了一眼落空的手掌，再看向陈寂背影的目光变得阴翳，隔了几张桌子的哈德看到费蒙吃瘪，毫不留情嘲笑他：“费蒙，看来你的魅力这次没起作用。”

    费蒙脸色很臭，盯着远处陈寂因加快脚步而扭动的屁股，啐了口，“装模作样的婊子。”

    陈寂觉得自己呼吸都因为下班前的插曲而有些不畅，她努力将费蒙的脸排出脑海，驱车离开研究所。然后像这几天一样，驶上沿海公路，左侧能听到海潮涌动的声音，但因为雾气重，并看不清楚。

    塞克里斯的居民对于海似乎有种特别的恐惧，没有不得不靠近的理由，就不会靠近。再加上最近浓度升高的雾气，这条公路几乎没有客人。

    除了陈寂。

    她不明白那种恐惧。听着远处的涛声，行驶在雾气中，甚至是嗅到空气中咸湿和鱼腥交融的淡淡气味。这一切都让陈寂感到安静，好像心跳也跟着达到某个特殊而稳定的频率。很显然，她喜欢这条路。

    在轻踩油门，稳住方向盘的同时，她降下车窗侧头看向窗外，浓雾一如既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像是一幅凝固的画面。又过了会儿，她眨了眨眼，眉宇间闪过疑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浓雾后似乎有什么，什么庞大的，遮天的巨影，不过只是若隐若现了一刹那，当陈寂凝神去看时，一切又化为虚无。

    她并没有因此对于这条公路感观下降。只是刚收回眼神不久，她注意到公路正中间竟然站着人，她惊了一瞬，猛然踩下刹车，车头在距离那人不到二十厘米的地方刹停，她后颈起了一层冷汗。

    当陈寂看到车前的人是谁时，惊讶变为递进式，“克，伦克，你怎么会在这儿？”

    最近在她脑海中相当来去自如的男人，以如此突兀的方式出现，让陈寂来不及弄清自己的心情到底是惊喜还是惊吓，只是开门下车，然后呆呆站在男人对面。

    今天的克伦克穿着一身黑色风衣，他高大的身躯得以充分展现，肤色依旧苍白出奇，但也英俊得让人脸红。尤其让陈寂。

    她希望粉底能挡住她脸色的变化。

    克伦克垂眸看着她，然后轻轻拂了拂她的肩膀。

    陈寂偏头去看时，刚好看到离开的苍白指尖，“怎么了？”

    克伦克声音低冷：“有脏东西。”

    “谢谢。”陈寂懊恼自己又在出丑。

    然后克伦克才回答她的问题：“我的车抛锚了。”

    顺着他的目光，陈寂才隔着雾气发现路右侧听着一辆漆黑的轿车。

    克伦克问：“可以搭个便车吗？”

    “当然。”陈寂的嘴唇先于她的大脑回答。

    N手车再出发时，副驾驶局促的空间容纳下一个体积不大相符的男人。

    陈寂抓紧方向盘，感到紧张，她余光悄悄关注着克伦克，距离到达公寓还有一段路，她认为他们应该说些什么，但是显然，这是她的短板。

    没一会儿，克伦克先开了口：“好几天没有看到你了。”

    车猛地向前拱了一下，陈寂十分尴尬，抿着唇有些心虚地回，“嗯，嗯是的，最近……比较忙。”

    克伦克看上去并没有计较她蹩脚的谎言，只是停顿了一会儿，又用那低沉的声音问：“晚上有约吗？”

    “没有。”陈寂咽了口唾沫，有些期待克伦克接下来的话。

    “镇子的电影院新上了一部电影，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当然，”陈寂的声音听上去很轻快，“你说的是《萨特斯》对吧，我有看到宣传海报，不过之前一直没时间，又不想一个人去。”

    克伦克似乎弯了弯嘴角，“那我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