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夕照
那天的表白之后，唐纳德和伊莲恩的日子越发不好过，族人们若有似无的排挤和疏离让他们感到心力交瘁。 少女靠在男人宽广的胸膛，坐在石洞口仰望满天繁星，沉默良久，她忍不住开口：“说实话，你......有没有后悔过？” 唐纳德和少女一样抬头望向星空，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语气温和却坚定：“我从不后悔自己所做的每一个决定。” 手指划过柔顺的发丝停在了少女圆圆的脸颊，男人补充道：“或者这么说比较准确，在做每一个决定前我都经过了深思熟虑，也就是说和你在一起是我反复斟酌，再三思量的决定，又怎么会后悔呢？” “但你应该没预料到这么做会导致你现在在族里的地位如此尴尬吧？”伊莲恩的声音低低的，“明明，明明你是能当上族长的人，可现在......” “不是这样的，”唐纳德柔声阻止了少女的胡思乱想，“即便这件事没有发生，我在族里的地位本就岌岌可危，这完全与你无关。最根本的原因是我和族里大部分人的意见发生了冲突，被边缘化也是迟早的事，反倒是我连累你了。” “才没有这样的事！”伊莲恩摇头反驳，“既然这是我们的选择，那就坚定地走下去吧。” “遵命亲爱的。” “话说回来，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掐我的脸。” 少女气鼓鼓的双腮以一种野蛮的姿态闯进唐纳德眼底，挥之不去，男人垂首大笑，大拇指和食指在少女的右颊环成一个圆圈，捏出一个rou丸子，身子又朝少女靠近了些，微凉的唇瓣轻轻贴了上去，像是盖下了永恒的印章。 “我才不要。“ …… 即便隔着重重叶片，西斜的阳光仍能让人因酷热心生烦躁。 松软的泥土上留下串串脚印，伊莲恩一行人跟随足迹寻找猎物的踪影。 “见鬼，”少女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抱怨道，“怎么这么热。” 一旁的露西冷嘲热讽道：“诶～攀上了高枝果然就是不同。习惯了被人庇护在树荫底下的日子谁还受得了在烈日下暴晒啊，不像我们这些苦命的人天天都要出门捕猎，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 “你可别这么说，”露西身后的女人谄媚地笑道，“现在鲍伯最喜欢的人就是你，几乎天天晚上都来找你，我们都羡慕得不得了，听说他可是下任族长的内定人呢。” “还好啦，”露西甩了甩刘海，得意地说，“毕竟我身边可不止他一个优秀的男人。” “呕——” 众人聊得热火朝天，闻声回头看见罗伊一手扶着树干，弯腰呕吐不止，脸色苍白，伊莲恩连忙赶到罗伊身边伸手扶着她，伸手顺了顺她的背问道：“你还好吧？” “唔，我没事。”罗伊用手背擦了擦嘴，慢慢直起腰，“不是还要去打猎吗，我们走吧。” 就在女人挺直身的下一秒—— “呕——” “天啊，好臭！”女人扯着嗓子大声尖叫道，“你是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 露西捂着鼻子，嫌恶地撇了罗伊一眼：“你们这些人就是娇气，出来打个猎都能整出一堆妖蛾子。” “抱歉......” “没事的，大家都不怪你。”伊莲恩轻拍罗伊的后背，温声安抚觉得拖了大家后腿而羞愧难当的女人。 “喂，她还没好吗？”露西不耐烦地看向伊莲恩，“太阳都快落山了，我们还要捉紧去追猎物，实在不行就让她自己先回去找族长。” “要不这样，我们一起陪罗伊回去吧。”伊莲恩谨慎地提出自己的想法，“你说得对，天快黑了我们的体力也消耗得七七八八，现在闯进森林深处不是明智的选择。” “说的倒是轻巧，”露西不屑地冷笑道，“不打猎我们今晚吃什么，吃风吗？” 冷不防又被人刺了一句，伊莲恩面色如常分析着情况：“罗伊现在这个状态很不正常，族里也从来没出现过这种症状，我们还是带她回去给族长看看比较保险。” “就算你这么说，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踩着落日的余晖，露西赤足向少女步步逼近，终于停在离两人一步之遥的距离，唇间扬起的浅笑带着致命的肆意，“或者说，你有什么资格能让我听你的吗？” “我没有。” 伊莲恩冷静地与露西对视，橙红的霞光勾勒出少女坚毅的轮廓：“但我可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因为我相信大家都是为了全族人好，而这无关个人恩怨。” “哈？所以你是打算用这套冠冕堂皇的漂亮话威胁我吗？”露西不爽道，“只要现在不送罗伊回去就是不为了族人好吗？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伊莲恩轻轻叹了口气，实话实说，“但我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件事一定会对全族产生巨大而深远的影响，甚至这个影响会远超我们的想象，所以请相信我。” 虽然很不甘心，但不得不承认伊莲恩确实担得起“全族第一美人”的称号。充满力量感的手臂、线条流畅的身材以及经阳光痛吻过的棕色肌肤，这些特征与大部分射箭狩猎的辛勤女人别无二致，但少女身上那股属于山林的自由气息和那圆脸上不时流露出的较劲与认真，总让人能在第一时间注意到她。 就像现在一样。 黑夜在不断蚕食夕阳的光，像弯刀一点点勾起露西的心慌，却抹不灭少女眼底的锋芒。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两人仍在风中对峙。 “露西——”有人挥手大喊道，“今天天黑得好快，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回去吧！” “算你走运。”露西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就走了。 “呼——你小心些，”伊莲恩搀扶着面无血色的罗伊，“我们也赶快回去吧。” 返程的路被笼罩在瑰丽的霞光中，一行人的身影被越拉越长，越拉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