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魔女的故事书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偏远的小渔村，有一座高塔，每当夜晚降临，塔上就会亮起灯火，指引海上的人们返航。过路人问：“是有守夜人居住在上面吗？”

    “嘘——”妇人说：“是魔女——居住在上面的是魔女。切记，不要靠近高塔！魔女会夺走你最宝贵的东西！”

    过路人听见孩子们在唱：

    “魔女啊魔女，请把我的丈夫带回来；

    魔女啊魔女，请把我的孩子还回来；

    高塔上的魔女啊，我愿用我最宝贵的东西来交换；

    高塔上的魔女啊，今夜的灯火也不会熄灭吗？

    魔女啊魔女，请等待我的到来；

    请慷慨的魔女等待我的到来；

    请吝啬的魔女不要在降临我的窗前。”

    “这是什么黑暗童话吗？”奇犽打断伊莉娅的话：“而且好无聊。”

    伊莉娅面无表情地合上书：“请无关人员不要参与我们的读书会，我又没有邀请你。”

    “哈？你以为我很乐意吗？”奇犽说：“况且我也没有说错，柯特都快睡着了。”

    伊莉娅看向他们最小的弟弟，柯特今年7岁了，像揍敌客所有兄弟那样，拥有一双猫一样的眼睛，大而圆。她问旁边的女仆：“几点了？”

    女仆报出准确的时间：“八点四十七分，伊莉娅小姐。”

    “原来这么快就到柯特睡觉的时间了。”伊莉娅摸摸他的脸：“很抱歉，我明天会注意一点的。”

    柯特摇摇头：“没关系，jiejie讲的故事很有趣。”

    奇犽在旁边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然后赶在伊莉娅发火之前跑掉了。

    伊莉娅没有追上去的想法，因为她不会走路。

    两年前，伊路米在执行一个任务的时候发现了伊莉娅，他把她带了回来，不知道和揍敌客夫妇商量了什么，最后席巴向所有人宣称揍敌客接纳伊莉娅成为家族的新成员。奇犽是所有人中最困惑的那一个，因为伊莉娅不仅不会走路，甚至孱弱到连食物都要单独准备。她绝对不可能成为一个杀手。

    “你给他下药了吗？”他曾经这么问伊莉娅。

    “什么？”

    “你真的有那种让人对你言听计从的迷魂药吗？”奇犽说：“不然伊路米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怎么可能把你带回来？”

    “我没有给他下药，这一切都出自伊路米本人的意愿。”伊莉娅低声说出后半句话：“……虽然我觉得我一个人可能会更好一些。”

    奇犽：“？”

    当他想要追问的时候，伊路米出现了。

    “阿奇。”他走到伊莉娅的旁边，轻轻地握住她的肩膀，然后俯下身来，直视奇犽的眼睛：“你很好奇吗？”

    从小到大，奇犽都有点害怕大哥这样看着自己，让他有种被潜伏在草丛中的蛇盯梢的感觉，他僵硬地点点头，又讪笑了两声：“哈哈，大哥不想说也没什么关系。”

    “因为我喜欢伊莉娅。”伊路米用毫无起伏的音调说：“因为我喜欢她，所以我想让他成为揍敌客的一员，这就是我的答案。”

    奇犽惊讶地睁大眼睛，他看看初具成年人体格的大哥，又看看像只小猫一样躺在轮椅里的伊莉娅。也许是因为营养不良，她的脸小小的，头发又过于厚重，让人总担心会把她压垮了。她看上去甚至不算一个少女。奇犽大声说：“你想娶她？！”

    “是的。”伊路米点点头：“对于陌生人来说，没有血缘的羁绊，夫妻是两人之间最亲密的纽带。”

    “可是、可是——”他快把脸憋红了。伊莉娅猜测他大概在想“变态”一类的词。

    “她、她——”奇犽最后吐出最委婉的一个说法：“……还要等很久吧？”

    “我刚好擅长这一点。”伊路米摩挲着伊莉娅手掌上的皮肤：“我很有耐心。”

    在此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奇犽都对伊莉娅敬而远之，他觉得像伊莉娅这样连拿个碗都嫌费劲的人，在将来要过上每天面对伊路米，和他躺在一张床上，早上对着大哥那张像尸体睁开眼睛一样的脸说早安是一件需要莫大勇气的事。他认为伊莉娅已经超越了勇者的范畴。

    后来，奇犽在某一天灵光一闪，问伊莉娅：“你想嫁给大哥吗？”

    伊莉娅看向天空中的太阳，光芒照得她瞳孔发涩，只有瞬间就移开了目光。这是她一天中短暂的外出时光，因为她的身体不能接受太大的温差变化，伊路米只允许他在这个时间段在草坪上晒会儿太阳。伊莉雅默默地把头转向另一边，沉默了一会儿，她闷声闷气地说：“我也不知道。”

    “哈？”奇犽皱着眉头问她：“这种事情自己也会不知道吗？像我，我就想象不出和大哥朝夕相处的样子。”说到这里，他打了个冷颤：“只有恐怖片里才会发生这种事吧？”

    伊莉娅茫然地说：“伊路米告诉我，我没有办法一个人在外面的世界生存下去，他很喜欢我，希望我成为他的妻子，将来我们会分享一切，只要他活着，就可以最大限度地让我做自己想做的事……他当初是这么说的，我……我自己也很想离开原来的那个地方。”

    “什么嘛，你根本就不喜欢他啊。”奇犽撇撇嘴：“我就说怎么会有人喜欢大哥那种恐怖的家伙。”

    “这样吗？”伊莉娅撑起上半身，头发像流水一样倾泻在地上。“我、我好像的确不喜欢他，不过我也没有喜欢过任何人，无法判断什么样的感情才叫喜欢。”她泄气地说。

    奇犽拔高了音量：“你是笨蛋吗？！喜欢就是想要和对方在一起，在一起会开心……总之你这种无所谓的态度绝对不是喜欢！”

    伊莉娅没有说话，她看着奇犽的脸，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那我应该喜欢奇犽，因为我想要和奇犽在一起，和奇犽在一起也很开心。”

    奇犽在一瞬间屏住呼吸，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他的脸看起来就像要流血一样……

    伊莉娅又补充了一句：“我也很喜欢柯特。”

    奇犽：“……”

    “笨蛋！”他站起来，怒气冲冲地走了：“我以后再也不要和笨蛋说话了！”

    伊莉娅被他阴晴不定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她在他的背后大声喊道：“不过我最讨厌你这样！我现在最喜欢的人是柯特！”

    伊路米当初的承诺，大部分都做到了。伊莉娅从小渔村里搬出来到现在，过上了前所未有的生活，揍敌客一家对她也很好。席巴和基裘甚至像对待自己的孩子那样对待她，虽然要为此忍受基裘无厘头的行为举止，但伊莉娅接受良好，她不排斥换装游戏。基裘有时候会让她想到mama。

    她在这里有家人、有朋友，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但偶尔，只是偶尔。伊莉娅从窗户往外看，奇犽从草坪上跑到屋子里，然后满头大汗地倒在她的床上，抱怨枯枯戮山实在太无聊，他早晚有一天要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时候。伊莉娅会贪心地想自己不过是从一个高塔走向另一个高塔。

    “你将来想做什么？”奇犽问。

    伊莉娅摩挲书籍的边缘，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踌躇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我说了，你不许嘲笑我。”

    奇犽像猫一样眯起眼睛：“是什么？我保证不会嘲笑你。”

    伊莉娅的头低低的，深红色的头发顺着脸颊垂下去，露出后面脊骨突出的脖颈：“我一生下来就不会走路……那个时候mama还在，我不能出去玩，她就每天给我读书讲故事。我最喜欢一本讲述‘猎人’职业的自传……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成为一名‘猎人’。”

    奇犽看着她的手放在膝盖上，敏锐地知道这不是一个可以开玩笑的话题，他撇撇嘴：“这有什么好嘲笑的，很普通嘛。”他把手交叠着垫在脑后：“我的话，只要不做杀手就可以了。”

    伊莉娅松了一口气，笑着问他：“这么排斥吗？”

    “很无聊啊。”奇犽说：“不管是这种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还是被老爸和大哥安排的人生，都讨厌死了。”春日的阳光非常温暖，他的视线落在窗边，突然说说：“不如我将来也做‘猎人’好了。”

    伊莉娅好笑地说：“我还没有说‘猎人’是做什么的吧？”

    “啰嗦死了！”奇犽翻过身，用胳膊挡住耳朵，感到阳光照在皮肤上热到发烫的触感：“干嘛老是反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