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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在那呆了不久,周廷均的鱼竿被一股不轻的重量牵扯着往下坠,他赶忙握紧了竿子,将线轮拉着往回转。那动静不小,连人都被带着往前,他拿脚尖抵住船壁,额角青筋凸显,拼命使了劲别紧了线轮不让它再被另一头的重量牵着滑过去。 那力道在和周廷均搏斗了半分多钟后好像终于力尽神乏,顺从地被周廷均从底下拉上来。钩子牢牢扎进鱼嘴,拖上甲板的时候已经只偶尔跳一下尾了。 这条鱼很大,差不多该有半米长,被周廷均拉上甲板之后时不时痉挛似的扭动一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扭动间那尾鳍拍在地面发出啪啪的声响,听着还挺有力,引得所有人都看过来。 “行啊小周。”张教授把竿一收,直接放下在地上就过来,蹲下来仔细看着那条扭动着的大鱼。 “这得有三四公斤了吧。看来今晚我们晚饭有保障了。”张教授指着那鱼发出一段爽朗的笑声,“这附近看来有鱼啊,我们加紧着点,不说晚饭,之后都有的吃了。” “像小周看齐!”曲教授把竿收回来,换了个更大更鲜艳的橡胶小鱼在钩子上,换好后又一甩出去。 那片海域确实不错,除了周廷均那条半米长的大鱼,到临近傍晚的时候,其他人也零零散散的钓到满满两筐海货,也算是满载而归。 五点多,天色逐渐要暗下来,众人终于心满意足地陆续收竿,发动机也重新轰鸣起来,载着他们往岸边驶。 晚上周廷均订的是海市渔港那边的桌,陈澜和周廷均确认好地方之后就约了一会儿直接在那边里碰面。 平时睡得再少陈启悦也能活蹦乱跳地到处乱转,可今天就出了次海,说起来算得上是什么都没干,再坐上车的时候却看起来累极了。一关上车门就没骨头样地摊下去,整个人缩进皮座椅里,头颈无力地撑在车窗上。 陈澜给自己绑好安全带后就发动了车,看了看后视镜,脚下油门一踩熟练地倒出去,连个刹车都没踩。 周廷均的车比他们先出去,陈澜跟在他后头。只是不巧陈澜在路口吃了个红灯,没跟上周廷均的车。 这个十字路口的红灯还挺长,要等上一分钟,陈澜的指尖有些不耐地敲上了手下的方向盘,片刻之后她大概想到了什么,停下了和秒针重叠的敲打,开口道:“今天怎么样?” 陈启悦迷迷糊糊睁开眼,车窗上贴了暗色的遮光膜,看出去都像是蒙了一层灰。 “什么怎么样?”她的声音又小又轻,就这么听着像是在低语。 “和周廷均接触了吗?他手头有几个项目,不是要出国嘛,趁着假期去他那里打打下手拿封推荐信。” 陈启悦揉揉脸直起身来坐好,“还没,只聊到点简单的。不是还有饭局么,等会吃饭再说吧。” 陈澜和陈启悦差了周廷均他们一个红绿灯,却好像差了有十二十分钟。陈澜他们停完车上去包间的时候他们已经聊上了,连冷菜都摆上桌。 “不好意思啊,我车开得太慢耽搁了,大家怎么不先吃起来。”陈澜进了门寒暄道,说完找了张边上的空椅子把包放下。 “这才多久,教授们都说要等你的。”周廷均停下话头看她,指着旁边空着的两个位子招呼道:“来,帮你们留了位置,快坐下,坐下我们就开席了。” 秦柏楠已经在了,不再是那套陈词滥调的衣服,换了身瞧着是刚买的,领子还僵直地立着,陈启悦都怕他一低头那尖锐的领子就能把他的喉管戳个对穿。 他坐在周廷均左手边的位置,两个空位就在他边上,陈启悦选了离他更近的那个坐下。他显然有些意外陈启悦为什么会在这里,在她抽出椅子的时候多看了她两眼。 但也仅限于此了。 等陈澜和陈启悦都坐下之后,周廷均举起手边的酒杯,“好了,那我们开始了啊。祝各位教授,啊还有我们老秦,和启悦小姑娘,之后的新年都步步高升!”说完拿杯底碰了碰眼前的旋转桌面,发出清脆的敲击声。“这杯我先干了啊,大家随意。” 大家纷纷举起杯子也在桌面上碰碰,有的喝了大半杯,有的只就着杯口抿了一小口。 秦柏楠就是后者。他自从停下之前的交谈后就好像抽离在世界之外,连举杯都是慢的。 开席之后大家也不着急吃饭,不管用什么由头都要互相敬个几轮,你祝我,我祝你的,不要说秦柏楠了,连陈启悦也逃不脱,圆桌上的菜没怎么吃,带来的酒倒是喝了大半。 酒局过半,人人脸上飘着点红,这才有兴致坐下吃点东西。周廷均放下酒杯,提筷夹了点凉拌海蜇皮到自己碗里,也不马上吃,先转了头去和秦柏楠说话,“唉老秦,我听说启悦是你们班上的学生啊。” “怎么见了到现在了话都不讲一句?” “秦老师都不怎么和我们讲话的。”陈启悦没等秦柏楠有什么反应就抢先说道。 秦柏楠那边倒没因为陈启悦的抢话有什么不快,反而松了口气附和道:“你知道的,我也不是很爱和人交流。” 周廷均了然地挑挑眉,“也是。” 他又拿起酒杯碰了碰秦柏楠的,“可老秦啊,我们多大了,三十多快奔四的人了,总不可能一直活在真空里吧。” “是啊柏楠。”冉教授就坐在周廷均右边,周围虽然吵闹,但那个位置能把他们的对话听个一清二楚。 “你不想来大学就算了,我明白,你不喜欢应付那些人际关系什么的,可你呆在那个小高中算什么。学校里还有个讲师的缺,你来,不用考虑那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冉林说着拍了拍桌子,用了些劲,整个桌面都一震。看着挺响的,不过被人声淹没了 一个多小时下来,秦柏楠虽然克制也被灌了不少的酒,喝下的酒全都写在脸上。他瘦削的脸颊上透着点隐秘的红,眼神都有些离散,“我想一想,想一想。” 也不知道秦柏楠到底想没想,不一会撑着桌子站起来,“我先出去一下,喝的有点多了。” “去吧去吧。”冉林朝他挥挥手。 秦柏楠点点头,就这么离开了,步伐看着有些不稳。 “说起这个,”周廷均看向陈启悦,“启悦你不是要出国嘛,这个假期有空的话过来帮我处理处理数据?也不是很难,学个一两天就会了。” “我没问题,周叔叔你通知我时间就好了。”正好也是这么打算的,周廷均这么提起陈启悦也这么顺畅地接受了,还主动举杯敬了敬周廷均,“谢谢周叔叔了。” 周廷均笑着把杯倾斜着和陈启悦的碰了碰,“小姑娘不错。别学你那秦老师,死脑筋。” 敬完酒后陈启悦也往外走,包间里空调开得足,比起外间都要高上几度,再加上喝了点酒,人呆在里头闷得不得了,陈启悦一出那门就觉得能喘气了。 菜早都上齐了,服务生百无聊赖坐在门口看手机,只等他们结束了就好收拾了走人。陈启悦拍拍那人的肩,“唉,这里卫生间在哪儿?” “那儿呢。”服务生在打游戏,正到战局胶着的时刻,两手把着手机,手指在屏幕快速上舞动着,分不出半根帮她指个路,只拿头虚虚往右边挪了挪。陈启悦看出个大概意思,就往着右边找过去了。 这地方确实不难找,向右拐着直走一段就到了。这家酒楼倒是连卫生间都弄得干净又清爽,极简式的装潢,熏着香还挂着画,角角落落都不让人觉得心生抵触。 左边是男用的,右边是女用的,中间一排公用洗手池。陈启悦只是想洗把脸清醒一下,所以直接走向那块公用的地儿掬把水洗个脸。她的脸挂得住妆,况且一天下来了,有妆没妆还不是一样。 陈启悦将龙头拧到了出冷水那个方向,双手捧了点水就往脸上泼,泼到一半的时候她听到左边传来醉酒后呕吐的声响。那人此时必然扒着马桶,断断续续从胃部涌上来的不适让他不时干呕两下,再在嗓子眼里磨出几声后缀般的呻吟。就听着那声音她都能想象出具象的画面来,太多次了,酒吧里总是不缺这样喝酒没个数的人。 她冲了把脸后从旁边抽了张纸巾擦干了准备走人,那边又响起令人难以忽视的从胃部推上来的反呕声,陈启悦觉得他快把内脏都呕出来。 陈启悦突然想起早她一步离席的秦柏楠。那是秦柏楠,她听着那断断续续的声音心里无比确认。 陈启悦本来不想管他的,可她在门口停滞住了。她仿佛看到那张呕吐中的泛着青白的脸。鬼使神差地,她走进那个他在的地方。 厕所里还有其他人在,看她进来,那人连忙抖了抖把东西放回裤子里,拉上拉链,颇有些惊慌地看她,“这里男厕啊!”说完急急忙忙地提着裤子出去,嘴里念念叨叨着“神经病”。 陈启悦没在意那人,她只看到了那间半掩着的隔间里那个伏在马桶上的人。 高大的身躯此时缩成一团,眼神散着有些呆滞,看她接近,也只是转头。像想象中的一样,脸上血色全没,更加显得有些发黄发青。眼神触到她,却好像看不见她一样。 “喂,还好吧?”她小心翼翼靠近。 胃里还有存货,他扒着马桶又吐出一波,好像经历了一场剧烈运动,秦柏楠剧烈喘着气靠着背后的墙面跌坐在地,眼神更加离散。 “秦老师?” “秦柏楠?” 他终于有点反应转头看她,眼神依旧迟缓呆滞,好像在问眼前这人是谁。 陈启悦叹口气,走近前去把他从地上搀起来,秦柏楠顺从地像个孩子,重量全压在她身上,跟着亦步亦趋地走出那地方。 不远处就有个公共大厅,摆着几个皮沙发,平常也没人坐,陈启悦就把他丢到那张沙发上,自己也整个丢进去,发出一声叹息。 “醒了没?” 过了好久,陈启悦才听到一声谢谢。好似隔了好几个频道,现在才接收到讯号。 她回头看他,秦柏楠头颈都压在沙发上,皮革下陷出个他的形状。呼吸着却看不出迹象,死了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包间里的人终于拥挤着出来,肩搭着肩,都不大清醒,只周廷钧仍旧看着神志仍在。 “澜姐你等会别开车了,我刚叫了两个代驾。” “启悦。”周廷钧看到她,“来,快扶着你mama点。” 陈澜喝得大醉,正勾着周廷钧的脖子大说醉话,“廷均!” “启悦放你那儿了!你给我看着点!” “好好好,一定。” 陈启悦从周廷钧那边接过陈澜,看着他说:“秦老师坐我们车吧。” 周廷钧用定型水齐整地固定住的头发现在也垂下来,他看着仰坐在沙发上的秦柏楠揉揉额角,迟疑片刻后还是同意了,“行。我们车也坐不下了,启悦你跟司机说一下。” “……,对了,地址你知道吧?” 陈启悦想了想,无迹可寻,她也不回话,只是有些迷茫地看他。 周廷均又看了眼似乎已经不省人事的秦柏楠,抓了抓头发,“嗯……我想想啊。” “应该还在那儿。南兰街42号,那边有几栋以前那种老居民楼,就最后边那一幢,307。你到那儿看了就应该知道了,如果有什么问题就打我电话,你mama有我电话的。” ------------------------------- 最近太忙了,经常忘记要更文的事情。。。今天会一次性把这周的份额都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