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 直至雷鸣划破长空（上）

    「姓名。」

    「索尔。」

    「事宜？」

    「结算委托。」

    「徽章呢？」

    卡俄斯将黑袍上的徽章取下来，扔给了前台。

    前台的女孩接过徽章，下意识抬头看了眼，瞧见了卡俄斯脸上那张熟悉的胡狼面具，不由得诧异地眨了眨眼。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位似乎没有单独出现过。

    她疑惑道：「另外和您一起执行委托的十三位雇佣兵呢？」

    卡俄斯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站着。

    利波城里的赏金猎人公会分会，占地面积小，人流量也少，从前总是待在这里的人不见了，显得格外寂寞且冷清。她孤单地站在柜台前，像是一根已经腐朽的枯枝。

    「……」看到她这副样子，前台的女孩再不敢相信，也不难推断出发生了什么。她抿了抿唇，没再言语，沉默着帮她办好了剩下的手续。

    死亡对于雇佣兵而言，是最常见的事。

    前台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永远不知道这一次离开还能否再次见到，久而久之，女孩早就放弃了记住他们的脸。可这一次，那些雇佣兵与她共同相处的时间太长，长到她忘记了这个铁律。

    处理完最后的事宜，卡俄斯转身离开。就在她即将踏出公会大门的时候，女孩叫住了她。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哈里森为团长的『科尼佣兵团』，目前已经……没有幸存者了。如果没有后续cao作，那么该佣兵团以及团员信息将在十五天内被清除。」

    卡俄斯愣了一下：「没有幸存者？」

    怎么会呢？她下意识想到。她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下一秒，她才想起来——她并非科尼佣兵团的一员。

    当时，哈里森为了让她的酬金收益最大化，特地劝她不要加入科尼佣兵团，这样就不用执行一些强迫性质的委托。

    而瓦奥莱特……哈里森也说过，由于太久没有一起活动，他已经被迫从佣兵团中除名了。

    卡俄斯并不是没有尝试过将所有人的尸体带回来。

    可那些焦炭脆得一碰就开裂，她根本不敢去碰，生怕碰一下，他们就连全尸也留不住。她赶时间去拦图兰德尔，只能先将尸体留在原地，等到返程时再想办法搬运，可等到她从基普林的营寨回来，那些尸体早已埋在黄沙之下，又或是被魔物分食殆尽。

    现如今，连几个只存在于纸面上的姓名，只停留在他人口中的记忆，都要被抹掉了。

    卡俄斯看向前台的女孩，知道对方是怀着好意才特地通知她的。她问道：「我现在加入佣兵团的话……」

    「不行。」女孩直截了当地说，「佣兵团团长已死亡的情况下，没有人能同意入团申请，这条路走不通。」

    「……有什么能留下他们名字的办法吗？」

    女孩为难地摇了摇头：「为了效率考虑，死者都会被清除出系统。除非……除非成为其他佣兵团的荣誉团员或是团长，但这对佣兵团的等级有要求，名额也有限，你现在应该是找不到愿意帮他们记录姓名的佣兵团的。」

    她只是突发奇想才多这一句嘴，并不觉得有什么实际的解决方案。

    可眼前的黑袍少女却沉思了一会儿，再次走了回来。

    「我现在就创建一个新的佣兵团，初始是什么等级？」

    女孩愣了半天，才赶紧去翻条例：「您的贡献值已经够升级到炼钢级，初始能创建纯银级佣兵团。佣兵团等级需达到炼钢级才能设立荣誉团员和团长，可十五天之内很难积攒那么多贡献值……」

    卡俄斯认真地听她说完了，但没有要改主意的意思，只是点了点头：「创建一个吧。团名就叫……『天启』。」

    她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其他的名字了，就干脆把之前小队的名字提出来用。

    女孩也没见过这种阵仗，挠了挠头，还是老老实实地帮她办了手续。

    卡俄斯转头，看向了不远处那块已经有些老旧的公告板，以及上面琳琅满目、压根没有人去揭下的红色「猎捕令」。

    那是堆积在此的诸多委托，西南边只有这一家赏金猎人公会，所有魔物泛滥的单子都送来了这里。可当地的雇佣兵们忙着为基普林打工，从未有工夫去管这些闲事。

    卡俄斯指了指公告板，声音不急不缓。

    「那上面的委托，我全部接了。」

    ●

    十天后。马尔库斯中部城镇，索喀特城，赏金猎人公会分部。

    这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城镇，由于距离卢赫拉姆不远，百姓生活条件尚可。而「大灾难」降临之后，周边地区出现了不少中小型魔物，导致商路出现一定程度上的堵塞。当地的领主在守城方面花了大精力，公会里面的委托也是满天飞，来往雇佣兵数量不少。

    公会酒馆中，黑色长发的男子单独坐在一张桌子旁，面前摆着一杯果汁。

    他生得实在俊美，惹眼至极，引来周围不少人的目光与窃窃私语。但到底只是一张脸，周围人只针对他谈论了一小会儿，话题便转到其他事情上去了。

    周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熙攘间，外头传来隐隐作响的沉闷雷声，如有雷雨将至。

    黑发男子那双猩红色的狭长眼眸中微光流转，他抬起头，听见边上有个瘦长脸男人有些纳闷地问道：「最近怎么总听见雷声？这是什么道理？『大灾难』难道还有二阶段？」

    那人便上的一个大胡子哼笑两声：「怎么？你当这是天气呢？」

    他满脸神秘，几乎把「知道内情」几个字写在了脸上，周围人立刻起哄，要他说说是怎么回事。

    「咳，我刚从南边城镇过来。」大胡子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那里的魔物已经基本被清得差不多，天上的红云也快散完了，依我看，『大灾难』已经快要结束了。」

    「你瞎扯什么呢？」瘦长脸冷笑一声，「照你的意思，难不成『大灾难』是被雷劈走的？」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大胡子轻蔑道，「知道『天启佣兵团』吗？那些魔物全是他们杀的。」

    此话一出，如一颗石子，激起千层浪，惹得周围人纷纷议论起来。

    「怎么可能？」

    「南边的魔物最是泛滥，比咱们这儿多了不止一倍……」

    「开什么玩笑？他们一个佣兵团几百号人吗？别是哪个孙子把所有雇佣兵的功劳都揽自己身上了吧！」

    当地诸多雇佣兵，不少佣兵团的实力交错在一起，也没能将索喀特城周边的魔物都清剿干净。要让他们相信南边有个佣兵团一家独大，谁也不会认同。

    整个酒馆全是嘲讽声和大笑声，内外一时间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直到有个人左想右想，总觉得不对劲，又跑回了公告牌底下，才惊觉自己刚刚看中的那份委托，已经被「天启佣兵团」给揭下了！

    他惊疑不定，又看向了其他几张委托，发现这个「天启佣兵团」揭下的猎捕令，已经超过了公告牌上的四分之一！

    有第一个人发现，自然很快就有第二个。一段时间后，笑声渐渐平息了，众人的脸上都不太自然。

    只有最开始的那个大胡子，依旧满脸幸灾乐祸。

    老子都说了，谁让你们不相信的？

    他又咳嗽一声，继续道：「我听琉斯城的一个委托人说，他见到过『天启佣兵团』的人剿灭魔物。说是那人只要往沙地上一站，天上就开始打雷，轰隆隆两下，就把魔物都给劈没了。」

    「你讲故事也不是这么编的啊！」

    「就是，还打雷劈没了，你怎么不说大风刮没了呢？」

    这番言论太离谱，显然没人相信。大胡子也懒得再争论，真的假的他自己心里有数。

    「照我说，也不用想这么多。」瘦长脸冷笑着开口，「『天启佣兵团』在其他公会接了索喀特城的委托，这两天也肯定会过来做任务，到时候咱们亲眼看看不久完了？」

    他好歹也算是当地一个中型佣兵团的团长，本来就有些不爽，听见这个新团要出来抢自己的活计、和他争地位，自然对它有些敌意。

    他这句话倒也中肯，引来不少人的应和。大胡子摇了摇头，像是懒得再和他们争论，自顾自喝起了酒。

    始终坐在角落里，看着桌面上的果汁发呆的黑发男子，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微微垂下了眼。他站起身，准备离开酒馆。

    就在此时，大门方向突然传来一阵sao动，门扉猛地撞到墙上，发出「砰」的一声。

    外头下着倾盆大雨，一道黑影站在大门外，血液混着雨水滴落，在地面上汇聚成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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