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 君主持握巨人之骨（中）

    五天后，马尔库斯北部城镇，塔涅尼城。

    天空晴朗，烈日透过一层薄薄的红色烘烤大地。高温灼烧之下，热浪翻滚。

    城镇边缘，一幕血色的猎杀正在进行着。

    柏莎死死地抱着自己受伤的手臂，跌跌撞撞地在沙漠中疯狂奔跑。在她身后，一条尾部粗如人类小臂的腹行蛇吐着细长的蛇信，速度飞快，穷追不舍。

    她是个靠捕猎沙蟹，做些小生意的商人。自从魔物泛滥后，城市北侧已经彻底禁止出入，她特意挑了南边，还没走出多远，就撞上了几条盘踞在沙地里的腹行蛇。

    她吓得丢下沙蟹就跑，大部分腹行蛇都跑去吃沙蟹了，可其中一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非要追着她，死追不放！

    柏莎不小心被咬了一口，手臂上直接被撕扯下一块皮rou，她拼了命地逃，好不容易才逃到城门口，她却快要精疲力尽了。现在，她完全是靠着惯性在前进着。

    身后那条立起来远比人类还高的腹行蛇似乎也认识到了这一点，不由得越发加快速度，蛇信飞快地吞吐。

    前面！前面就是城门了！只要和守卫求救的话……！

    城门口只有两位守城的士兵，他们站立在城门两侧。然而，两人在看到柏莎的第一时间就变了脸色，立刻跑进城中，哨台吹响了号角。

    「有魔物！魔物出现了！」

    「快把城门关上！驻守的雇佣兵呢？！人都去哪里了？！」

    「可……外面还有个女人在被追赶……」

    「管不了那么多了，快点！」

    他们说话的声音并不低，柏莎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等……等等！等一下！别关门！」

    不顾她的哀嚎，沉重的大门在柏莎的面前缓缓合上，没有给她留下一丝余地。她能听见蛇信吞吐间发出的「嘶嘶」声在她身后响起，如同死神的镰刀已然扣在了她的脖颈上。

    绝望彻底涌上心头，让她彻底失去了逃窜的念头，她甚至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接受了即将在城门前被腹行蛇一口咬死的命运。柏莎感到自己的双腿在不停地颤抖——跑了太长时间，早就超过了她能承受的极限，全靠着吊着一口气，才坚持到这里。而现在她已经彻底xiele力，甚至连腿都抬不起来。

    随着身后的响动越来越大，柏莎不由得闭上了眼，咒骂着那些贪生怕死的士兵，等待疼痛的降临。

    然而，那一瞬间，天空骤然暗下，雷光涌动。

    柏莎只感受到体表传来的阵阵轻微的酥麻，以及若有若无的「滋滋」声。

    接着，一道金色的落雷猛地自天空降下，直接落到了那只腹行蛇的头上，将它彻底笼罩！

    在「噼啪」的电流声中，在柏莎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那条腹行蛇瞬间被烤成焦黑，毫无生机地躺倒在地，变成了一条散发着焦香味的蛇干。

    「什么……？」

    柏莎顾不得害怕，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再三确认这条腹行蛇确实已经死了，才彻底松了口气，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不管刚刚是怎么回事……无论如何，她得救了。

    泪眼朦胧间，隔着茫茫沙海，她似乎瞧见了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色人影，立在沙丘之上，遥远地望向这边。

    她微微愣神。

    是……是他救了她吗？

    似乎是意识到柏莎已经发现了自己，那人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向着沙丘底下走去。一边走，一边将自己头上的兜帽又往下拉了一些。

    「……最后一只。」

    那人低声说着，似乎在自言自语。

    自此为止，以最后一只腹行蛇被斩杀作为分界线，马尔库斯以「赤色灾云」为标志的「大灾难」在历时半年后，彻底结束。

    无数人奔赴这里，追名逐利，可最终只化为一具具尸首，埋葬于茫茫沙海之下，成为那无名沙砾中的一颗。

    但毫无疑问，每个经历过这段时期的人，以及马尔库斯那厚重的史书，都将彻底铭记——

    灾难消逝之际，天穹曾响彻雷鸣。

    ●

    卢赫拉姆，尼塔苏落家族宅邸内。

    「滚！都给我滚出去！」

    「是……是！」

    一只价值连城的雕花器皿被扫落在地，和满地其余物件的碎片混合在一起。差点被碎片砸到的大臣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门，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一位身材丰满，衣饰华贵到夸张的妇人满脸怒容，大声叱责着沉默着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你究竟能做成什么事？！」她尖叫着吼道，「我早就告诉过你，那个图兰德尔不能留！他心思不比常人，我们拿捏不住，留着毫无用处，只会招来祸患！你看看现在！」

    「基普林死了，蜜妮安那个婊子已经搭上了摩诃商会！他们要是把证据全都摆在鲁伯特三世面前，我们所有人都要完蛋！王位？等到了地狱里再抢吧！」

    被她指着鼻子责骂的男人，即大王子哈里夫·塔特尔，抿了抿唇，低声道：「母亲，事情还不至于那么糟糕……」

    「不那么糟糕？」沙芭赛蒂·尼塔苏落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翻屋顶，「我把你生出来，不是为了让你说这种窝囊话！」

    哈里夫不再试图辩解。他像是已经习惯了她的责骂，垂下头，沉默不语地承受着一切。

    「哈里夫，我早就告诉过你！倘若拿不到王位，那我当时根本就没必要在鲁伯特三世的酒里下药！也根本没必要把你生出来！」

    「我给了你最优秀的教育，给了你权力和军队，你却从不听我的话。你凭什么觉得自己一个人就能做好一切？你分明连蜜妮安那个婊子生的儿子都不如！」

    「当时你要是听了我的，娶了皮科尔家的大女儿，事到如今也不会——」

    「母亲！」哈里夫呼吸急促地打断她，「别提这件事……求你了。」

    「……好，那我们就来说说现在的事。这件事不解决好，那么我们之后都不用谈了。一起在牢狱里见吧！」沙芭赛蒂冷笑一声，「你还有什么办法？」

    哈里夫顿了顿，回道：「那个『天启佣兵团』的索尔。」

    沙芭赛蒂眯了眯眼：「你是说那个坊间流传的英雄索尔？哈里夫，难道你已经天真到会相信童话故事了吗？那么多的魔物，怎么可能是他一个人杀完的？」

    「真假不重要，母亲，重要的是父王想不想相信。」哈里夫说，「如果消息没错，这个索尔，曾经和基普林雇佣的那群雇佣兵一起共事过，因为基普林的营寨被覆灭，他以为这是魔物的手笔，他才满腔愤怒，加入了剿灭魔物的阵营。」

    「……你的意思是？」

    「基普林笼络人心的手段您也知道。如果我没猜错，他一旦知道图兰德尔才是基普林之死的罪魁祸首，无论他实力强大与否，我们毫无疑问都占据了先机。」哈里夫思忖到，「……我想以父王的名义召开一次『大灾难』结束后的庆功宴，特地去将索尔请到宴会上。那时候，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都是在减轻基普林的嫌疑。」

    「减轻嫌疑？蜜妮安手里拿着的可是货真价实的证据。」

    「这只是拖延时间，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有时间将罪证全部销毁……到了那时，无论是不是贵族派，都会站在我们这边……」

    沙芭赛蒂深深皱起了眉。

    片刻后，她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眼角的细纹展露无遗，让她尽显老态。

    「这套计策还算不错，有试一试的价值。我会让大臣安排。」

    哈里夫终于在心里松了口气。

    「感激不尽，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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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里夫以为的索尔：基普林是图兰德尔那个王八蛋杀的？！我砍死他丫的！

    实际上的索尔：啊，我杀的。

    哈里夫：如果消息没有出错……

    瓦奥莱特：知道这是什么吗？你的情报商。现在他死了。（见上一章）

    图兰德尔：猜猜你的消息是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