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近

    3

    “啊，抱歉。”

    安西娅揉着被撞痛的鼻子后退，只希望少年不要误会她——起码不要因为担忧把他捡回家的女人是另有所图，而把街上无时不在的巡警喊过来。

    在安保方面，聚集了光明教廷狂信徒和预备狂信徒的若尔城非常严格，教廷不允许任何人玷污神明的土地。

    起码表面上不允许。

    这也是安西娅敢于把陌生人带回家的原因之一。即使是在这个若尔城的边缘地带、街道边破旧的房子里，任何人大喊这里有黑暗生物（这是若尔城平民私下流传的比报警更有用快速的求救方法），立刻就会有无数个喊着更大声“维护我主荣光”的教廷人士冲出来。

    好在事情没有往安西娅想象的最坏的方向发展。

    “没关系，是我挡住路了。”

    伯特侧身，为她让开一些位置。属于若尔城冬日的冰凉寒气和雨夜的潮湿同样在安西娅身上混杂，少年语气温和舒缓，如果安西娅愿意去教堂的话，会发现他其实很适合成为布道的神官，那种颂念时融合了光明神的神力般的光明的、圣洁的感觉。

    伯特表示不希望她生病。

    说这话的时候，伯特垂下与发色相同的、浅金色的眼睫，短暂思索了一瞬后，才用不关己身的平淡口气说，感冒会很难受。

    “感谢您的好意。但我其实蛮强壮的，不容易感冒。”

    安西娅轻快地道谢，她是个聪明的姑娘，但并不想花精力从字里行间去探究他人的秘密，尤其是注定不会长久相处的那些人——以前被系统指使救助的流浪动物们，最多一个月就会被系统指使着放归。

    她想这次也不会例外，所以笑眯眯地带过话题，把未干透的校袍往床上一扔，然后试图从少年和墙壁之间狭窄的缝隙穿过。

    她又闻到了那股香气。

    很淡，但比撞上的那一瞬闻得更清晰——十六岁仿佛是一条分水岭，在那之前，安西娅矮小灵活，毫无起伏的身材让她可以在许多狭窄缝隙间轻松穿越。但变化就像是十六岁的来临一样理所当然又突然，某一天早上，安西娅就无法穿上之前绰绰有余的衬衫和胸衣，特意订大的校袍包裹在身上，紧绷出青涩的线条。

    变化体现在方方面面，但无一有现在这样让人惊醒。

    老天爷，安西娅痛苦的在心里叹气，她几乎整个人贴在身后的墙壁上，但依旧没法和预想中那样轻易的拉开距离。

    好吧，安西娅收敛心神，试图忽略鼻尖和胸肌擦过的感觉……还有十六岁少女胸前日渐发育的那部分。

    少年也在后退，但他身后就是安西娅的书桌，上面堆满了羊皮卷、资料和书籍，包括一瓶开了盖的墨水。

    “啊、等等，别！”

    安西娅眼尖地发现了那瓶墨水的存在，而像是有什么cao控一切的存在想要场面变得更热闹，安西娅更不幸的发现，在墨水下面就是明天要交的神术学的论文——三英寸长，外加一些只能在学院图书馆借阅到的内容，如果被破坏了真的会让人很头痛——匆忙之下，安西娅猛地伸手抱住了后背即将要碰倒墨水的伯特，将他拉向自己的方向，但也因此整个人埋进了他的怀中。

    这件事发生的真的很突然。

    不仅是安西娅，如果她抬头看的话，会发现伯特那张没什么表情的漂亮面孔此刻都显露出迷茫。那双珍贵而梦幻的紫色眼睛颤动了一瞬。

    他单手抵着墙壁，少女的身高只到他的下颚，所以略一低头，就能磨蹭到女孩子蓬松柔软、散发温暖热度的发顶。

    如果再向下，就是女孩子微仰的脸，和抿紧的、花瓣一样的唇瓣。

    这个怀抱的姿势过于亲密，与此对比的就是少年的脸色。带着茫然和尚未退却的冷淡，这些共同构筑了情绪的表层，其下是什么大概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因此显露出微妙的空白。

    伯特尚没有整理好头脑中又纠结成一团的思绪，便被安西娅拉扯到了一个更麻烦而难以理解的境地。

    “抱歉！真的抱歉，但其实我可以解释……”安西娅试图安抚住伯特，真的她可以解释的千万不要报警，但她同时又懊恼的想，今天道歉的次数实在有点多，而这也就等同了她今天做了很多蠢事。

    “啊对了，先让我拿到那个墨水瓶。”

    女孩子摸索着伸长手臂，想去把那瓶万恶的墨水挪动到安全的、不会被碰倒并且之后还能继续使用的地方，但很快她发出嘶嘶的抽气声。

    “怎么了？”

    伯特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点声音，他想要低头，但看到的只是浓密的、鸽羽般的灰发，以及女孩子头顶上小小的发旋。

    还有始终充斥嗅觉的、被故意忽略的一点馨香。

    “刚才被撞到了……肩膀那里。”安西娅感受了一下，对法师的脆弱身板感到悲伤，“你别动，我快摸到了……咦，差一点。”

    手指尖摸索到墨水瓶的瓶身，玻璃瓶在羊皮纸上的拖动声宣告了这场拯救行动——不管是作业还是现在的尴尬情景——的正式开始。为了能彻底握住，不至于让明天的课堂变成死亡现场，安西娅干脆更深的往伯特的怀里埋了一些。

    她屏住呼吸，努力用指尖去够光滑的玻璃表面。而耳朵里本就充满血液奔流声音的安西娅，便没有捕捉到脸侧的、不属于自身的心脏的搏动。

    “拿到了吗？”

    伯特低声问她，后腰被女孩子揽住，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无限拉进。身上的衣服并不合身，最上有几颗纽扣难以扣上，此刻裸露的皮肤贴合少女柔嫩的脸侧，柔软的婴儿肥被挤压堆积，流淌而来的热度也一同挤压堆积。

    他有些不自在地想往后仰，却被安西娅当做捣乱行为，她皱着眉头，小声警告伯特不要乱动。很显然，她并没有意识到随着动作的转换间，唇瓣多次险而又险的擦过线条流畅而饱满的肌理。

    “不行，还是差一点……”安西娅有些懊恼地发现一番cao作下来，玻璃瓶竟然反而被推着远离了一些。但直到感受到耳畔呼吸的温热，她恍然回神，才发现此刻她和眼前的少年共同陷入了什么境地。

    冬日的房间里并不温暖，如果安西娅没有炸掉坩埚，那她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使用魔法禁锢住房间里的暖气。

    但此刻少年衣着单薄，安西娅被迫贴着他敞开的衣襟，落入眼里的就是流畅完美如大理石雕刻一般的肌理——伯特比安西娅想象的实际还要更高大一些。借衣服的楼下邻居有个十五岁的儿子，所以安西娅猜测伯特应该有个十七岁、十八岁？——总之那件衬衫穿在他身上，衣领最上的扣子有些扣不住，伯特便也没有特意去扣。

    于是此刻，热度顺着安西娅的脸颊流淌到少年比平常人温度更低一些的胸膛，他略略低头，呼吸间的热气就顺势浸染到了安西娅的耳畔。

    安西娅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装死许久的系统突然发出嘲笑的声音，安西娅想让它滚，但顾念着为数不多的积分而烫红着耳朵吞下声音。

    而伯特还像是未察觉到自己过于彰显的存在感一般，低头在她耳边问：“要我帮你吗？”

    现在安西娅想让闭嘴的人又多了一个。

    她有些羞恼地抽气——哪怕事实上是她一手推动的这个局面——安西娅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热度，她从来没有和什么人靠得这么近过，甚至她和伯特今天才见第一次面。

    但作为罪魁祸首，责任心和良心让安西娅努力保持平静，而不是去朝无辜而已经足够包容的少年大喊大叫：“唔…马上。你得再靠过来一点，要是碰翻了墨水瓶，我明天可就完蛋了。”

    想到神术学和那位常常对她吹胡子瞪眼的老师，到底还是害怕交不上作业的恐惧占了上风，顾不上尴尬和羞恼，安西娅绷着指尖往前伸手。

    很快那双漂亮的绿眼睛睁大了一点，她变得更专注，再然后，安西娅握住瓶身。

    完美。她不由长舒一口气。

    安西娅把少年往后推了些许，伯特顺势屈起腿，坐到了桌子上面——他拎起了安西娅的那张宝贵的、明天就要上交的神术学作业，示意她可以过去了。

    通道处还是很逼仄，但起码现在安西娅不用再紧贴陌生的躯体。

    她逃避着游移开视线，后面有八头恶犬追着似的把自己关进了淋浴间。

    ——

    本来还在想这样的剧情展开合不合理，但一想到这不是清水bg而是本子女主角拯救世界，我就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