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轻浮了

    乔澜见他脸都气红了，半天说不出来一个字，她心里舒服许多，正好看到唐成往这边走，便绕过他招手，“唐成，这里。”

    乔澜抱歉的笑了笑，“偶尔抽一根，心里烦。”

    唐成闻到她身上浅淡的烟味，蹙了蹙眉，“你，唉……”

    从健康角度出发他当然知道吸烟不好，可也知道人的情绪总要有个发泄的渠道，唐成知道劝不住她，将手上的东西递给她，“你的体检报告，你倒是忙，催你几次也不知道拿，搁我那都放半个月了，是不是还指望我给你送家里？”

    “我的错我的错，这不是才出差出来就抽空过来了，再说了，显然指标都正常，不然也不会只叫我来拿而不是做检查了。”

    唐成哼了一声没说什么，赵轩这才开口：“唐师兄？”

    因为之前赵轩站在角落，被阴影挡住，唐成没注意到他，见了他也有些意外，“你们认识啊？”

    相比较唐成，赵轩才是真的意外，他没想到乔澜居然和唐成认识，看情形显然相当熟悉。

    他和唐成是校友，不过两人相差五岁，在学校里自然是没有交集的，在医院因为科室不同，交往也不多，却也知道唐成十个十足的老好人，他实在想象不到，他怎么会跟乔澜这种冷血又轻浮的女人会搅在一起。

    “我爸的主治医师。”乔澜淡淡的解释。

    “你爸？”唐成很是惊讶，他还以为......想到赵轩是心肺科的专家，眉头也凝重起来，“你上次问我......”

    乔澜点头，“嗯，肺癌晚期。”

    唐成叹了口气，“那你怎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医生都救不了他，我又有什么办法，听天由命呗。”乔澜视线落到天际最后一抹余光，“该出的钱我出，至于其他的就没有办法了，反正是两看相厌，我若是多来两趟，指不定还让他少活几天，还是算了。”

    唐成认识她两年，对她多少还算了解，但是她家里的情况也只是在只言片语里知道些，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矛盾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可他尊重乔澜的选择，只是安抚性的拍拍她的肩膀，“我今天还得值班，周末上家里吃饭，小婷说了好几次了，你要再说你加班，她可要去人社局投诉你们公司了。”

    “本来也是打算周末去蹭饭的，好久没喝小婷煲的汤了，馋的不行。”乔澜眉目舒展开来。

    赵轩看出这是她发自内心的笑容，眼角弯弯的，收拾掉冷淡和尖锐，使得她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柔和起来，像这初夏傍晚的风。

    乔澜走后，赵轩终于忍不住疑惑，“唐师兄和乔小姐似乎很熟？”

    看两人互相之间的态度，唐成多少有些了然，他看了赵轩一眼，“你对她似乎有些不满，明明你们是第一次见面，我想大约是因为她对她父亲的态度。”

    赵轩没说话，算是默认，说起乔澜，唐成长叹了口气，“她原来是我的病人。”

    乔澜大学的时候后背起了个小包，一直没怎么在意，一来它不痛不痒，没什么影响，也没觉得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再者为这点事往医院跑也有点小题大做，还耽误时间，她那时候忙得不可开交，又哪里愿意为这点小事折腾，最主要的是她那时的经济情况可没条件让她耗费在这小问题上。

    一直到两年前，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背上的包长大了不少，这才在意起来，只不过那时候她也没闲着，整日为事业奔波，好不容易才抽空做了检查，便在那时候认识的唐成。

    唐成对她印象很深，诊断检查的过程中，电话就没断过，年纪轻轻的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忙。

    因为是肿瘤，必须要尽快手术，结果这个手术硬是改了三次时间，因为有重要的会议，因为要出差，因为约见的重要的客户，给唐成气的问她，“是身体重要还是工作重要？”

    结果人家回答：“都长几年了，也不耽误这几天。”

    办理好住院手续，又做了各项检查，眼见着第二天就要手术，始终只有她一个人，唐成只当她是自立自强的性格，可毕竟年轻，便想多照拂一些，“家里人今天不过来陪你吗？”

    “不是说小手术吗？我想我自己应该没问题。”

    那时唐成以为她是不想家里担心，还劝慰她说：“你也别傻乎乎的怕家里人担心，就什么事都自己扛着，虽说是小手术，不会造成行动不便，可毕竟也是手术，有个人陪着，会安心很多，尤其是女性在心理上本就敏感些。”

    乔澜知道他是好意，可是家人还是算了吧，“谢谢唐医生关心，不过我没有家人，也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她说这些的时候，眼里的落寞没能完全隐藏，加上语焉不详，唐成不知道她家里是有什么意外或者其他不幸，不免动了恻隐之心，“那朋友呢，有个朋友陪着说说话也好。”

    “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大家都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而且我也不喜欢欠人情。”乔澜不欲多说，只是笑笑，“唐医生，我自己没问题的。”

    唐成也不好再多说，只好交待值班的护士多上心些，那天正好余小婷从娘家回来，打包了许多吃的，顺路给他送来，因为太多他也吃不完，便想起了乔澜，余小婷也是个热心的，便自告奋勇的敲响了病房的门，哪里想到见到的会是熟人。

    起初余小婷也没认出来，只是觉得熟悉，毕竟距离上次见面都快十年了，乔澜可能冷情惯了，不太习惯应付太多热心的人，对于唐成夫妇很是头疼，只能微笑着拒绝对方的好意。

    一直到余小婷看到病床前面挂着的牌子写着乔澜的名字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总觉得她熟悉，然而当她热情的握着乔澜的手，说起两人是初中同学，问她还记不记得自己，乔澜也没能想起她。

    并不是乔澜想不起她，而是对那时的每一个同学都几乎没有印象，她那时一心埋在书里，对于别的事都是毫不上心，因为那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出路和希望。

    也是因为余小婷，唐成才对乔澜多了些了解，乔澜小的时候父母离异，父亲再娶，乔澜是跟着奶奶长大的，内里具体什么情况余小婷也不知道，只知道她家大约是很困难，但是乔澜在他们学校还是很出名的，因为成绩好，因为太过努力，似乎有读不完的书，写不完的字。

    印象最深的是那年中考，乔澜的成绩打破了他们学校的历史记录，几乎可以说是只要她想，随便哪个高中随她挑，但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她直升了在普高里几乎垫底的本校高中，因为学校承诺她免除三年的学费和住宿，还有额外的奖学金。

    所有人都以为大约是她家里真的很困难吧，不然肯定会选择更好的学校，即便是借是贷，只要熬过那几年也会云开月明。

    余小婷则考去了别的高中，进入高中后，对于乔澜的印象也渐渐淡去，一直到高考那年，乔澜在一众普高脱颖而出，余小婷才又想起她，一直到现在，乔澜的照片还挂着学校的荣誉墙上，虽然她本人毕业后就再没回去过。

    前几年老同学聚会，聊起了这个事，因为一个同学的男朋友和乔澜家有些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才得知乔澜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乔澜父母感情不好，三天两头的吵闹，据说在乔澜刚读小学时，她母亲就跟人跑了，没多久乔澜的父亲乔山再娶，乔澜就被送去跟奶奶生活，大约是因为她母亲的关系，乔山对她几乎是视而不见，后来又生了个儿子，就更不管她了。

    初三那年，乔澜奶奶去世，乔澜连最后的依靠都失去，乔山没心思管她，更不想在她身上花钱，依照他的意思，等初中毕业了就让她出去打工算了。

    乔山是个货车司机，虽然挣得也是辛苦钱，却也算是小康，让乔澜读书根本算不上什么负担，可人心一旦偏了，是非对错也没了意义，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乔澜当时会选择直升本校的高中而不是更好的学校。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乔澜现在瞧起来至少不是那么缺钱，想来应该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和收入，只是一想到就连住院做手术她都是孤身一人，就忍不住心疼她。

    余小婷当即就决定要在医院做她的陪护，乔澜听到的时候，眼睛都要瞪圆了，她倒是隐约想起来两人似乎真的是初中同学，可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也就比陌生人好上那么一点点。

    如果说是工作场合的社交应酬，乔澜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可她真的不想在这种时候都带着假面，好在余小婷当时怀着孕，唐成哪会同意她这么胡闹，两人的劝说下，余小婷终于妥协，只是坚持要接乔澜出院。

    乔澜不喜欢欠人情，因为这事和余小婷有了几次来往，后来还真成了朋友。

    因为熟悉了之后才了解到乔澜的生活习惯是多么的糟糕，所以每年两次的身体检查在余小婷的不断催促下，才得以顺利进行，这也是为什么今天乔澜会来找到唐成。

    对于乔澜的家事，毕竟是她的隐私，唐成不好和赵轩说太多，只好道：“每个人家里的情况不一样，你看到的只是一层表象，未必就是真相，我只能说当时她从检查到入院手术再到出院，都不曾见到她家人的身影，如今即使她对家里态度不好，也未必都是她的错。”

    赵轩虽然未说什么，心里却想，就算她家里有什么隐情，那她刚刚算怎么回事，哪有女人像她那样的，随便谁都能抱着就亲吗，想到这里赵轩心里就更不舒服了，轻浮，太轻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