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显怀

    这天，是虞欢和乔迦约好的第五次志愿时间，此时，乔迦的孕期也已经进入第六月。孕中期乔迦的肚子像吹气一样大了起来，原来几乎不显怀的身形，现在从正面看，像有个西瓜扣在肚子上。但乔迦整个人却愈发清减了，天气逐渐变冷，穿着大衣的乔迦仿佛是支着的一个衣服架子，如果从后面看，是丝毫弧度不显。

    这次志愿服务也跟前两次一样，是去到乔迦的办公室进行的。虞欢这几次服务最大的感受就是，原来老板们工作不是996，是007。算上前两次，乔迦几乎是一个半月没有周末了，工作中的乔总几乎没什么需要虞欢做的，虞欢大多数时候都在跟乔迦倒霉的生活助理小周聊天。用小周的话来说，因为乔总没有生活，所以不需要生活助理，所以生活助理也活成了工作助理。小周透露乔迦几乎每天都在办公室这么熬着，原话是，反正大概率回家也难睡个好觉，不如用工作麻痹自己，说话时小周做了个双手合十的表情，念叨着“仅做猜想，概不负责”。

    但虞欢知道，乔迦睡不好觉应该是真的。乔迦这胎怀得位置既靠前，又靠下，而每次虞欢来找他的时候都觉得乔迦肚子又大了一圈，这次来看，六个月的孕肚竟已经和她哥八个月的时候差不多弧度，甚至比她哥的位置还要靠下，沉沉地坠在腰胯间。乔迦的腿和腰部本来就不怎么能受力，也很难维持平衡，月份越大，乔迦每次起身和走动就越吃力，虞欢早就建议乔迦用轮椅代步，但每次来，轮椅都好好地折叠着靠在办公室最角落，不见有用过的样子。

    推开办公室门，乔迦一如既往地坐在电脑前办公，眉头紧锁，虞欢一眼就注意到，孕肚坠在乔迦腿间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让他几乎无法并拢双腿，只能岔开着坐着。“下午有起来活动吗？”月份大了之后，本就工作很忙的乔迦，终于找到了借口，以走动不便为由，不让小周干涉他，整天地坐在办公桌前，但虞欢每次来，都要磨着乔总起来在办公室里走走，在落地窗前站站。

    只顾关心乔总身体状况的虞欢，没注意到的是，乔总整天紧锁的眉头，在她进来的一瞬间，仿佛被清风吹过般散开了。

    “好啦，工作多久啦，我们起来动动呗！”看着乔迦看完某份报告的最后一个字，虞欢终于逮到机会。

    “好。”小周在几步开外听得咋舌，要是他去让老板起来走走，老板只会问他，会议纪要整完了了吗，哪来的闲情逸致。

    一手撑着拐杖，一手拖着腹底，胳膊被小周撑着，虞欢则轻轻地从后面环住腰身，因为上半身实在过于沉重，乔迦现在起身是根本找不到发力点，几乎需要完全借力与拐杖和身边的人，等乔迦在椅子旁站定，他自己已经是满头大汗，但顾不上那么多，甫一站定，因为姿势的变化，本就无时无刻觉得憋胀的水府越发收到胎儿的挤压，憋痛得乔迦脚下一软，竟是按着小腹就要向后倒去，幸亏虞欢早有准备，从后面环抱支撑住了乔迦，小周也眼疾手快地扶好了老板。乔迦最受不了这种自己像个不能自理的废人一般的感觉，摆脱二人的搀扶，自己拿双臂死死撑在桌子前，一声一声地大喘气。孕夫本就容易呼吸不畅，加上下腹的憋胀感，虽然堪堪撑在了桌前，但下体尿意越发地强烈，乔迦一步都不敢迈出，他感觉自己但凡再动一下，自己就要厥过去了，下身就要开闸，他最不想让旁人看到的就是自己这副样子，固执地硬撑在那里，虞欢注意到，乔迦的双臂都已经开始发抖，浑身也控制不住地发抖，冷汗一滴一滴地从他鼻尖滴落，向来干脆利落的乔总如今却仿佛脚底被黏住一样，连一小步都迈不开。

    虞欢赶紧暗示小周把轮椅搬来，整个人又钻进了乔迦和桌子之间的空隙里，连带着肚子一起一手环住乔迦粗壮的腰身，一手从后面拖着乔迦的腿根帮他借力。乔迦却只是一边摇着头，一边徒劳地拿手想去够到腹底，殊不知巨肚阻碍下，他根本够不到下腹。

    “放松，放松，没事的，慢慢坐下来。”虞欢一边抓住乔迦还在作乱的手，一边蹲下身子，带着乔迦整个人一点一点地在轮椅上坐好。然后推着乔迦进了卫生间，示意小周可以不用跟来了。

    等虞欢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乔迦扶到便器上坐好的时候，别说乔迦，连虞欢整个人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乔迦长舒了一口气，熟练地拿起一个辅助器具开始推挤起下腹已经鼓起的水球。随着孕肚不断增长，乔迦的腰腹部每天承受的负担越来越沉重，腰椎的问题也愈发严重，现在已经到了不借助外力无法自主排尿的程度。但乔迦还是坚持不肯用导尿管，每次都是靠外力挤压，硬生生把尿液挤出体外。

    虞欢虽然不赞同，但半个月来一次的她觉得自己也没什么立场对乔迦的坚持指手画脚，也就随他去了。原本已经好了大半的小腹最近又布满了青紫，虞欢看着乔迦拿头死死抵着靠背，仿佛没有知觉一般粗暴地用木条一下一下地像刮腻子一般刮过鼓胀的小腹，一边打着尿摆子，牙关紧咬着，不愿在她面前叫出声来，一边徒劳地一次次用力，从喉咙间发出低吼，试图痛痛快快地释放。虞欢实在看不下去乔迦这样虐待自己的身体，想着去门外听着动静，也好让乔迦自在一些。但刚迈开步子，乔迦竟然拿冷汗淋漓的手拽住了虞欢的衣袖，睁开紧闭的双眼，眼角竟不知是汗水还是生理性泪水，挂在痛得发红的眼尾，像是在乔迦一直苦苦支撑着的面具上裂开的一道缝。整个人因为失去了一只手的支撑，竟像条搁浅的翻着肚皮的鱼一般拖着巨肚摇摇欲坠。

    虞欢长叹一口气，再次把乔迦扶正在便器上做好，把木条从他手中拿走扔在一边，一边在乔迦的小腹上轻轻打转，一边轻轻在他耳边问，“我们把医生叫来好不好？”

    等待医生上门的时间里，虞欢继续轻轻拂过下腹水球，不增加太多压力的情况下帮助乔迦自己从内用力，一边跟乔迦讲话分散他的注意力。鉴于乔总的生活总是工作工作工作，所以聊天几乎都是虞欢在疯狂输出，从家里的小狗，到新出生的侄女栗栗，再聊到即将毕业的大学生活，学校里最难搞的老教授。虽然早已预料到，但乔迦一边捱过下半身一阵阵的酸胀，一边意识到，除了他以外的她的生活，是这么广阔、自由、开心。

    一开始乔迦还能勉强给出回应，但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虞欢觉得乔迦可能真的是到了极限了，意识都有些模糊，已经几乎给不出什么反应，只是一个劲地在便器上扭动着，胡乱挣扎抽动，然后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下身发力，也没有力气再去咬牙坚持，每次发力都像是在哀鸣一般长长地呻吟着，但仍然是一滴都没有尿出来。终于，在虞欢觉得乔迦要昏死过去的那一刻，医生带着急救箱出现了，手起针落在乔迦的小腹上扎满了一根根长针，在一声又一声的嘶吼中，乔迦整个人如溺水的人一般紧紧抱住虞欢，痛痛快快地释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