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58:Four Face(四面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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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 58:Four Face(四面神)
當陰森的黑曼巴忽然降臨在鐘樓尖頂上,1972年夜闖霧龍牙島,金倫加工地血戰的恐怖記憶,也如杯底沉渣那樣在腦海中再度泛起。作為驍鷙的首次出擊,令我畢生難忘。 在泛世界諸多實力派中,金色階梯堪稱巨無霸般的存在,它的建立甚至早於世界三大宗教,其主體由翡翠之華領導的埃歐雷祭壇所構成。金色階梯行事低調,既不宣揚教義也不廣收徒眾,極少參與世間紛擾和爭鬥,正因這種特性,外界普遍對他們知之甚少。 作為親歷者的我,對他們有一個較為模糊的概念。所有的埃歐雷教徒被稱作骨櫛驍靈,通過一種叫做登船的儀式,能將自己化為不朽不壞,極難殺斃的骷髏怪物;而在骨櫛驍靈之上的,是專事警戒的扈從騎士,擅長以氣術與人對壘,例如麗恩福斯特的金蟒狂舞就是最佳寫照;比扈從更高一級的,被稱為灰霧,他們有多少人,擁有什麼手段,全都是未知。 唯一與我有過直接衝突的,便是黑曼巴,猝不及防遭上它,縱然是行家裡手也難以適應,只因它的路線極為奇異,甚至與常規認知相反。 黑曼巴能同時幻化出兩個自我,一虛一實,虛靈便是此刻站在屋頂上的黑色骷髏,它同樣是氣術產物,因此任何槍彈對其無效。這隻東西只要走近你十米範圍,人便會感到無比痛苦,隨着它每迫近一米,疼痛將以指數級攀升,活像生物界的金皮樹;而實體隱匿真身,rou眼瞧不見,其勢如銳利刀矛,人們還沒緩過神來,便已被它暗中偷襲摘去了腦袋。 當年在逃往羅密歐點的追襲戰中,這隻東西在兩分鐘裡,斬殺了通天塔十名武裝到牙齒的傭軍,並重傷倆人,最後因彼此約定時間到點才悻悻離去。此後暗世界在整理我提交的報告,才知道世上有這樣的人存在。因此當黑曼巴冒頭出來,坡上坡下的各支人馬不約而同地開始後撤,生怕被其纏上。髏龍與白原鱸形不具智商,自然不識它為何物,便籍由本能地竄上屋梁,爭先恐後向其撲去。其結果顯而易見,還未走近五米,便紛紛掉了腦袋。 這隻骷髏老妖擊退鱸形後躍下空地,開始腳步沉重地朝着我們走來,正因它是氣術幻化,與猩劫同屬一科,能徑直穿透黑色人形,不受任何影響。據奧萊莉說,它到此的目的是為接走杏子,不啻預示出兩條訊息。其一翡翠之華始終在暗中觀察着天下大勢,其二泅水之星的信託方赤紅骷髏,實際與金色階梯有染,甚至彼此間存在某些合作。 當它走進十米之內,橫刀立馬的石盤麒麟立即扛不住了,它腳底抹油開始逃竄,緊追着我們的步伐,一前一後撲進了貝巴因道場。摔進門內的一刻,此物居然與我們並肩僵站,探頭出去看黑曼巴接着要幹什麼。哪知骷髏老妖不干涉任何一方,只是發幾聲低嗚喚出杏子,馱着她爬上屋脊,三蹦兩跳後消失在視野之外,竟兀自走了。 作為曾經的對手,我自不肯放任它離去,有黑曼巴助戰,將極大地改變戰場環境,便衝着它的背影大聲呼救。那它有否給予我回應呢?有,只是露出獠牙一笑,毅然決然地走了。 灰霧一走戰端再起,勿忘我的連聲尖叫,方才將我帶回現實。側目去看,逃進道場的只有九人,除卻幾名海神大兵,還站着眼鏡和裘薩克。而之前嚷嚷最響的范胖和女兵等人,早已各自逃散不知去向。與此同時,受了邪術控制的莉莉絲們,正在瘋狂追砍眾人。 「紅苜蓿,鳶尾蝶,你們這是怎麼了?」我明知她們被邪術控制,早已物是人非,仍奮力擋在她們前面,以單薄之軀阻攔海神射擊。眼明手疾的拳王衝來,一下將我拱出八丈遠。 「快省省吧,這是一個鎮局!即便她站着給你殺也殺不死。」勿忘我揚手一槍,在某個莉莉絲額頭鑿開個大洞,此女應聲倒下後,又迅即爬身起來,就跟個沒事人般繼續揮舞怪刀。 眾人在她們的襲殺下,很快被沖亂了隊形,有人逃進樓廊深處,有人退去大屋屋尾,而熟悉環境的我,則掩身在神龕底下,哪怕莉莉絲再瘋狂,也不會去破壞邪神像,因為那是她們的真神。就這樣,一口浴缸般豎着的鐵器出現在眼前,血rou模糊的帕科整張臉浸泡在血水中,半扇身子已成了副骨架,內臟被掏得一件不留,地上滾着脂肪塊,其狀慘不忍睹。 「墨西哥人被活祭了!他已死了!」一個尖利的嗓門在耳邊炸響,回眸看去,眼鏡正被兩名莉莉絲按倒在地,臉成了豬肝色,黃瓜端着鶴嘴鋤獰笑着衝來,打算給他天靈蓋透透氣。瘦子見事情急了,衝着我大喝:「你傻站着幹嘛?先顧上活人,快來幫手!」 「嗐,能打的全在門外,你跟着闖進來幹嘛?」我箭步上前,一個連環飛腿為他解了圍,然後拖上眼鏡繞着廊柱躲避黃瓜,中邪後的癟妞顯得無比兇殘,力量也大了數倍,一把鎬頭掄得呼呼作響,不時砸進石柱迸出火星點點,我竟絲毫拿捏不得。附近的莉莉絲們見我倆東躲西藏,也呼嘯着撲進亂戰。若依舊抱着絕不傷害一人的念想,那麼首先喪命的必是我們。 該不該還擊?我沒有答案,因為她們胸脯一起一伏,顯然都還活着。重返道場的目的,除了去見蟲子女人外,還有就是儘可能多地救出莉莉絲們。然而迎着刀刃前行,實在堪比登天,稍不留神,手臂又被刺傷。我正急得焦頭爛額之際,忽見廊道的鐵門側開了一條縫。 這扇鐵門的鎖頭已被融成鐵汁,我倆飛撲進屋,立即幫手裡面的人掀翻鐵櫃卡死角位。屋外的莉莉絲猛撞了一陣無果,只得折返回去繼續襲擊其餘人。得了這個喘息機會,我倆精疲力竭癱倒在地。環顧四周,藥店老闆也是灰頭土臉,正在胡亂地穿着罩袍。 原本我以為大長老總將自己蓋得嚴嚴實實,是為了保持神秘感,此刻才知她是不得不為之。蒼露鶺鴒每次化為蟲豸,衣服都會掉一地,近在身邊倒還好,距離太遠就只能光着。而所謂的罩袍,其實就是張破麻漁網,往身上一裹便能遮羞,就像浴袍那般靈便。 「現在的她們是死是活?你怎麼進門前不提醒大家呢?」我也伸手抓過罩袍穿戴,問。 「你們每個人只關心自己,在邊上喋喋不休,我連嘴都插不上。聽神使說,這些發瘋的娘們叫做四面神,理論上應該還活着,但能活多久,就不好說了。」見我連珠炮般發問,男子煩躁地擺手,道:「你別急,聽我詳盡道來。上午戰端未起時,她們曾爆發過一場爭吵。」 當時正值夜來香抓捕范胖失敗,反受牙燎癍所制而掉了下巴,當她鮮血淋漓地敗退回來,着實將一眾莉莉絲嚇得不輕,各種陰陽怪氣隨之而起。神使見彈壓不住眾人,番茄開始粉墨登場,她表示自己想變得貌若天仙,向神使索要神燈。然卻被告知神燈只能用於輝光,像她這種信天使,想要登渡需要更神奇的東西。眾人一聽來了興趣,紛紛吵着要眼見為實。 就這樣沙利文取出葫蘆狀的玻璃皿,讓露西飲下些許。緊接着,番茄在眾目睽睽之下,毛髮變得絲滑柔順,臉蛋也趨於精緻,身材也開始變得亭亭玉立,叫一班賊婆娘驚掉了下巴。展示完神跡,眾姐妹爭先恐後地吞下靈戒,各自想要見證巨變,卻有幾個人死活不肯觸碰珠子,於是這些違逆者被推下了泛渣之井。趁着現場一片混亂,布雷德利得以逃出道場。 「當她們上來後,神使便將玻璃皿中醬紅色藥液分與眾人舔舐,那些娘們很快掉了魂,雙眼開始發直,神情變得呆滯。又過了一陣,七名塑骨雲鱸押着康斯坦丁來到道場,與那些不願服從的人一起鎖進了牢室。」藥店老闆舔了舔嘴唇,說:「我偷偷嘗了一口藥液,味道既鮮又咸,色澤鮮紅且不易凝固,因此不難判斷是人血。聽康斯坦丁說,這叫開頭角。」 「是的,藠蟎要想變得厲害,得靠吞噬活人長出陰齒來,難怪莉莉絲們一個個都殺不死,原來現在全都成了雲諾蟲!」我一骨碌爬起身,招呼倆人出去,道:「當務之急得先找到天竺菊,然後我去解鎖。那麼老闆,蟲子女人可曾向你交代過,該怎麼來破她們?」 「這卻沒說,你那個大姐不必費心去找,我知道她被拖去了哪裡。」布雷德利在空氣中嗅着,朝着道場一側努努嘴,說:「血腥氣濃烈,多半倒在屋尾了,她可能傷勢很重。」 不待他說完,我與馬洛動手搬開鐵櫃,門剛側開一條縫,幾雙手便探了進來,一把擰住我長發往外狠拖。起先追趕我們的莉莉絲壓根不曾離去,她們耍了一套聲東擊西的把戲,繞行不遠後又偷摸了回來。見我大半個身子被拽出門外,眼鏡撈起三角鐵找她們玩命。然而,他的個頭比起藥店老闆還矮,氣力更是不濟,豈是賊娘們的對手?很快被蹬飛兇器,蜷縮在牆角哀嚎。趁着間隙我掙脫出來,沿着水門汀上的血線,便瞧見倒在祭台後半段的天竺菊。 此時廊前廊後的人們已被分割成數段,海神幾人躲在廊柱後不停射擊,來不及換彈就被莉莉絲們撲倒;而紫眼狐狸正如我所預料,幻化出一條真身後實力大打折扣,同樣被她們攆着跑;只有奧萊莉與拳王威風八面,倆人都是力量型,靠拳腳橫掃一切,在替自己解圍的同時,仍有餘力去幫別人。我正是藉助他們掩護,才滾爬去到大屋中央,再一瞧壞事了。 天竺菊倒在血泊之中,腹部有道清晰可見的傷口,似乎是被螺紋鋼捅了。她依舊活着,但意識已趨於模糊,瞳孔也開始放大,原本想要牽上她就跑的念想,被徹底打破。我一把抱住她雙腋,向着廊道方向倒拖,人方才挪開,身下的血污便紛紛起泡,凝固成rou凍般的物質。 鳶尾蝶與紅苜蓿從兩個方向尖叫着撲來,我絆翻一個,照准另一個面門猛擊,鳶尾蝶的麵皮順着拳風飛脫出去,沾在牆頭成了片稀糊。這傢伙扒拉下來胡亂覆上臉龐,居然還戴反了,鮮血以及脂肪油不住從裂縫灑落在地,令人忍不住乾嘔。我剛想爬起,紅苜蓿跳將上來,如瘋狗般啃咬頭皮,被她利齒一帶,瞬間扯下大片長發,我只得兩個反肘再度將她撂倒。 面對這樣一群死纏爛打的莉莉絲們,想保有原先的幻想已變得不切實際。事實證明下來,她們不僅具備正常思維,且擁有無限生命,完全殺不死。海神四人組已用實際行動證實了這一點,他們分別射發常規步槍彈和氣硫彈,同時擊中一名目標,活像打在棉被裡,絲毫作用都不起。更瘮人的是,大兵們情急之下只得拔出叢林獵刀瘋狂砍殺,不論捅穿脖子還是削去腦袋,中邪的娘們依舊鬥志昂揚,群狼戰術打得每個人精疲力竭,且又無可奈何。 「我怎麼都沒有想到。」天竺菊抱着血流如注的腹部,注視着眼前的混亂,嗚咽道。 「沒什麼想不到的,據藥店老闆交待,現在的她們成了四面神,就與當初的藠蟎同樣難纏,只是不會裂化成水晶蟲罷了。」我撈起她胳臂馱上肩,問:「嘿,你還能走嗎?」 「我指的不是姐妹們,而是那匹像人頭馬般的東西。」她睜着迷茫的大眼,悲愴道:「那不是怪物,而是人。刺穿我的,是稻草男孩。他為什麼要向我舉起屠刀?為什麼?」 「什麼?那傢伙是畜生公羊?」一旁奔逃的勿忘我聞言,高聲驚叫起來:「當初他像條癩皮狗般跪在你面前無恥索愛,你是他怎麼追都追不到的女人,怎捨得殺你?」 由着她這聲喊,人們這才注意到因莉莉絲們狂暴衝擊,反將人頭馬看漏了,這老妖自打摔進門後,竟悄無聲息地又繞了出去,此刻正站在廊下噴薄着大量馬鬃蟲。這些活蹦亂跳的蟲豸覆在原有的藤壺上,又迅速連成一片。據曾在雷音瓮大戰見識過手段的天竺菊稱,當初正是靠着稻草男孩,才在天穹構築起一道石灰質浮橋,眾人方能脫出白洞得以生還。 但這還不是最糟的,眼見封門作業即將結束,人頭馬一個猛子撲將進來,繼續站在廊下填堵缺口。而透過縫隙望出去,黑色人形已到了近前,其步伐越加放緩,直至走到十米前後,忽然站下停在了水窪之間,飄渺絲光騰的一下又綿長了數丈! 「不好!即將會有大事發生!」這種左門妖法世人聞所未聞,當危機意識在腦海中一掠而過,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撞開莉莉絲,向着樓廊方向奔逃,最終在彈子門前聚攏一起。 「原來如此,要是它真的是稻草修士,一切就解釋得通了。按人際關係來看,拉多克剃刀是搭檔,禮貌者也是同僚,所以它對兩隻公羊視而不見,一味追着沒有交情的老范和帕科。」 「不,這太糟糕了!」我渾身一陣戰慄,若按照瘦子的人際譜推算,好事者與我也沒有交情。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和拳王同樣地討厭我,只因呂庫古小姐在當時,是我名義上的新婚妻子。只有當我這個人不存在了,覬覦她的人才有機會。 眼鏡在勿忘我幫手下掙脫了出來,依舊在獨自哀嘆:「可這不對啊,倘若它存在認知,為何要襲殺呂庫古小姐呢?她可是稻草修士這輩子最愛的女人啊。難道是視力的緣故?」 「不,稻草修士的罩子留在了雷音瓮,他從底下上來時是個瞎子。而今卻雙目炯炯有神,這對新眼睛又是哪來的?」我打斷他的嘮叨,問:「難道說,他也吞了珠子一類的東西?」 人頭馬聽聞有人提它的名字,頓時暴跳起來,它急不可待地封住最後一片縫隙,便甩去滿身的亂麻與漁網,陰森森地矗立在一群蓄勢待發的莉莉絲們身後。那蓬亂的短髮,瘦削的馬臉,銅鈴般的一對牛眼,以及腰間標誌性的十二把刮刀,果然是天殺的稻草男孩無疑。 「我應該第一個起跳,怎反落在人後呢?」正因腳步遲緩,前路已被賊娘們攔下,好事者嘯叫一聲,撞開莉莉絲們迅猛撲來,不是甩出花蟹般的硬肢,就是連連投擲刮刀。 見躲無可躲,我索性一個飛鏟,從他胯下越過,接着跑向神龕方向,抓起掉落在地的背囊開始迂迴。藍花楹的預言裡曾說過,Dixie是個重要關鍵。那麼假設她人還活着,並且也在道場,又會怎麼應付稻草男孩呢?論速度與力量都無法與之匹敵,那麼,自然就會發揮她最擅長的放野火。眾人瞧見我掏包的舉止,也意識到我打算甩泡,便架起天竺菊邊戰邊退。 貝巴因祭台的構造猶如一把鐵錘,錘頭部分是道場,錘柄部分是樓廊,而通向鹽井的彈子門就在長廊的左廂。人群收縮在此不必擔心後背,可以利用地形來固守,極大地避免了多線作戰。幾個背包翻找下來,雷鳥有八枚,大兵包里的山寨玻璃泡還剩五個。那麼,只需不間斷朝前甩泡並放火,便能有效遏制對方攻勢。那樣能為我騰出空間,去設法撬開門鎖。 於是,眾人將所有家底一字排開分配給海神,組成第一道防線;再由奧萊莉、拳王以及勿忘我擺出鋼鐵玫瑰的陣勢,結成第二道防線,至於藥店老闆和眼鏡,一個負責照料重傷的天竺菊,另一個負責與外界深藍聯絡,將祭台內部狀況擴散出去,以便他們隨時調整。 我三下五除二拆去環形鎖,掏出鸚鵡尺去撥兩顆銅珠,這個十六世紀的門鎖原理雖簡單,但免不了仍需花些時間。我便借着與布雷德利閒聊來緩解緊張神經,問:「蟲子女人拒絕了我每一條返金線,也許仍在生悶氣,你不妨與她溝通,咱們要怎麼破妖化的姐妹們。」 只聽得身後妖風乍起,藥店老闆被一條隱蔽暗處的人影撲翻在地,此人一揚臉不由看得我咄咄稱奇,所有認識的姐妹里,我不記得有這麼個養眼美女。不過這種驚詫僅僅歷時半秒,我很快從她的大胸辯出蛛絲馬跡,那必是番茄無疑。拳王等人剛想返身助戰,所有的莉莉絲們與此同時發起萬歲衝鋒。尖椒玻璃泡對付稻草修士十分有效,但對半人半妖的她們則作用甚微。莉莉絲們不斷衝破火網從兩側竄進樓廊,一時間與兩道防線打成膠着。 本以為布雷德利曾擒獲過露西,應付她不會太困難,哪知兩相一交手,男子好似全身氣力被抽空,很快被她壓在身下並掐住脖子。而邊上的瘦子既要照顧天竺菊,又要與人通話,只得將身蜷縮一團,任由番茄不停猛踹。見這妞越發跋扈,藥店老闆翻了白眼,我只得丟下鎖具,衝上前倒扭長發,幾個帶血耳光將之抽得搖搖晃晃,這才解了倆人的圍。 「既然你那麼好鬥,那就大幹一場好了。我倆對你如親姐妹,你就這樣報答咱們麼?」 「這個問題我已回答過了,沒義務一遍遍重申,我怎麼是非不分了?這麼做全是為了你們好。」番茄滿臉委屈地爬起身,抖開罩袍做着熱身運動,頗為不滿地叫道:「你居然抽我?」 我不待其長篇大論吐完,忙一記大長腿橫掃上去,露西頓時崴了脖子。從昏迷中醒來的天竺菊見狀,斷斷續續地叫着住手,番茄所承受的任何打擊,都會被轉嫁到其餘莉莉絲身上,我起殺心便等於是在殺姐妹們。不過,她錯誤估計了兩點:一來成了四面神的眾女極難斗殺,哪怕被斬成兩段仍舊活着;二來我不曾想要幹掉番茄,而是想通過實戰找尋她的缺陷。 甫一交手,番茄的拳腳就與過去差不多,只是個陪練般的存在,完全沒有剛猛的風範。然而過了幾招後,我方才發現厲害之處,那便是任何擊打對露西來說,都毫無延遲,她幾乎是在挨打的同時,立即能做出反應。身軀變得極為柔韌,四肢關節能任意反扣,剛擒住手腕她便像條菜花蛇扭轉過來,我反倒一下被她掐住脖子。 兩者相比,我比番茄高出一截,自然存在臂長腿長的優勢,藥店老闆之所以鬥不過,便輸在四肢粗短這點上。露西見自己屢屢被我蹬開,化被動為主動開始貼rou近戰。這麼一來我喪失優勢,被這小妞限制住手腳,她猶如一塊牛皮糖,沾上就甩不掉。很快我與她滾翻在地,錘擊面門卻砸到石磚,而番茄肩膀一扭,腦袋竟從背後冒出來,我終於手忙腳亂起來。 「你究竟是什麼?橡皮人麼?」我抵住她撲將下來的大胸,厲聲喝問。 「jiejie,打架從來不是我的專長,但我纏人的功夫卻屬一流。我是什麼呢?應該沒有定過名稱,讓我想一想。」番茄一邊挨着我的拳風一邊思索,笑道:「就管我叫無骨蛇好了。」 話分兩頭,再說回角碉前浴血奮戰的人們。聖維塔萊各施神通,終於將這群瘟神斬殺乾淨,聯合軍團的人剛想沖入空地,卻被領隊伸手制止。他指了指頭頂要他們去看,眾人方才瞧見蛛網般繁多的電線,正止不住往下滴水。陰火雖能蒸乾地面,卻燒不到半空。 於是,幾十把噴火槍同時發威,紅骷髏們結成一個方圓陣,將半徑十米內的電纜燒得焦黑髮硬,其餘人等則亦步亦趨,就這般燒一段歇息一段,逐漸打通了北館與鐘樓的連接部。四下逃散的海神部隊被再度集結起來,前後兩支人馬終於成功會師在空地中央。 玫紅極光在平流層形成一道環帶,這種景致既罕見又絕美,被稱作日炙球環。天相雖壯觀,然卻沒人欣賞,每個人都萬般緊張地注視着腳下,唯獨領隊一人仰面觀望。 他指着環體對自由憲兵的座狼說,這道等離子輻射帶,可以將它理解為一個錶盤,由閉合處出現裂縫開始計算,隨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整道紅環最終將全部消散,這便代表說華宵之夜的落幕。時間很好推算,約莫是一個半小時後的六點整。而今想鑿穿白壘攻入道場已喪失先機,在這點上,對方的拖延戰術很成功,M1A1的履帶輪機已損毀,無法正常推進,很快會被牽引車拖走。針對這個困局,他又備下了兩套新方案。 一套方案是徵調武裝直升機前來發射飛彈,替代滑膛炮轟爛石灰壁壘。還有一套方案,靠運輸直升機投送鬱金香上天頂,炸開幾道缺口後,空降進入祭台中心。這兩套方案他已着人安排,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待。換言之,倘若一切順理成章,我等仍需堅持十七分鐘。 「剛才被亂軍一衝,所有人都跑散了,只有極個別幾個人闖進了道場。」氣喘吁吁的范胖下到大部隊前,將之前收集來的線索與眾人對了一遍,然後指着徐徐走向門廊的黑色人形說:「聽她們描述,按照這東西的體型來看,也許與一具叫喬曼的男孩屍身有關,骸骨目前正停在屍脊背樹心圓屋,我們里的聖維塔萊說,它叫猩劫,劇毒無比,任何人都別靠近。」 「那只是她的預測,究竟是不是有毒尚未可知。」領隊分開眾人,要求部下將所有彈藥都往這東西身上招呼,自是全無效果。每個人都知道繼續放任它,必然會出大事,但這具猩劫究竟是什麼,卻無從判斷。更可悲的是,知道月壟圓屋所在的人,全都躋身在道場內,哪怕想要銷毀骸骨也辦不到。由此,只得眼睜睜看着此物緩行來到白壘前。 那麼所謂的猩劫又究竟是什麼呢?其實是一種動物間傳播的病毒,致死率高達七成以上,唯獨對人類免疫。正因它的感染率驚人,最早的病原體是黑猩猩,故而得名於此。而到了後期,暗世界的人將擅長施毒的行家,統稱為猩劫。然而人與氣團根本是兩回事,所以無人能判斷得出,這種左門妖法究竟隱藏着什麼秘密。 不久之後,步話機里傳來斷斷續續的信號,深藍已將道場內的訊息匯報給了聯合軍團,要他們自行做出判斷。聖維塔萊聽聞,便要道場內的人問明勿忘我,她所謂的鎮局是何含義?當對接結束,黑色人形業已來到門廊正前,兀自收住步伐,渾身的絲光一下又綿長了數丈! 「退,都往後退!儘可能遠離這東西!」當見到這一切,領隊驚得面色煞白,忙招呼眾人散開,將大半片空地騰了出來。正當人群摩肩接踵奔逃時,忽聽得背後悶音傳響,回頭去看,這隻東西就像個定時炸彈,在原地轟成齏粉,煤灰般的氣霧穿透白壘,滲透進屋裡去了! 「這是什麼意思?毒霧沒有順勢蔓延,反倒被大屋吸收了。」底下一片譁然,所有人大眼瞪小眼,不知將要發生什麼。很快,頭頂傳來陣陣轟鳴,天邊出現了直升機的影子。 這架直升機搭載着四名全副武裝的鬱金香,由米切爾方向疾速而來。它越過沼澤上空,本想在空地降落,但在翻越道場天頂時,忽然失去控制,一頭扎向北館朽爛外牆,被撞得支離破碎,全機連同駕駛員,都一命嗚呼。他們是怎麼死的?儀錶盤失靈,或是機械故障? 為了搞清這一謎面,領隊只得咬着牙自己過去一窺究竟,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五具渾身遍布黴菌的屍體,面目已黑到難以辨認。正因這場意外,讓領隊看清了一切,頭皮開始陣陣發麻。有關猩劫的秘密,他已摸出了大概。一切正像勿忘我所形容的,果然是個鎮局。 莉莉絲們被騙吞下珠子後,實際成為了一種人rou容器,開完頭角的她們,變得不朽不壞,哪怕受到致命傷也殺不死,但還原其本質依舊還是人。而這具黑色人形,其實是觸發她們成為四面神的關鍵,正如同布雷德利手中的宵草櫻刃,或棗核夜來香所使用的神燈。 所謂四面神,並不是指眾女擁有什麼神性,那只是一個泛指,形容吞下珠子後每個人都能按意願達成部分心願,這點與過去蟲子女人的描述完全一致。 倘若放在一個和風細雨的環境下,遂了心願的姐妹們便會更加推崇大長老,並堅定地圍繞在她的周圍。然而,猩劫的到來,卻徹底改變了一切,cao縱華宵之夜背後的勢力,料准將會爆發血戰,故而提前借用童屍來豢養陰蟲,並將之帶到祭台跟前自爆,所誕生出的黑色顆粒,迅即穿透白壘,與道場內的妖霧融為一體,成了無人能解的劇毒菌株屏障。 若以墜毀的直升機來判斷,只要接近它立體範圍的十米之內,將立即感染這種毒素,人會在頃刻間便去見了閻王,甚至連呼救都來不及喊出口。換言之,即便一會兒武直飛來,發射飛彈轟碎石灰質厚壁,雲集在道場空地的百多十人,也無法踏破門廊衝進去。只能白白看着時間流逝,接受華宵之夜敗北這個客觀事實。 「現在還有什麼補救的辦法?」從不開金口的步擊之影也開始焦慮起來,他們三人被派往格拉斯考克壓陣,是為了確保行動成功。然對方也已籌謀許久,並制定出一套天衣無縫的計劃。眼見勝利在望,卻被這道摸不到破不了的劇毒幕牆擋下,實在是沒法交代。 「放棄固守,立即下地窖,那團氣霧剛才在原地突然爆炸了!兩名獍行不容有失,不論有否必要,都必須去見見那個被囚禁的大長老了,不論她提出什麼古怪要求!」步話機里傳來焦慮的聲調,聖維塔萊只得繼續發號施令。可他們哪裡知道,此刻的樓廊早已打成了一鍋亂粥,每個人都應接不暇,被穿透火幕奔涌而來的莉莉絲們纏上並壓製得死死。 藥店老闆見彈子門被撂在一邊,又聽得步話機手機頻響,早已是焦躁難耐,他與馬洛兩個撲進亂戰,拳腳相加,連撕帶咬,硬生生拖開番茄。趁着這個間隙,我爬滾到鐵門前,期間雖不斷遭到露西的反擊,依舊在兩分鐘後成功撬開這道彈子門。 人們見背後側開一條縫,忙爭先恐後奔來,生怕爹媽少生一條腿,都想躲進泛渣之井喘口氣。可這麼一來,人心便散了,倘若給這條無骨蛇湊准機會也趁漏,不知將有多少劫數。布雷德利只得再度將自己化為一片礁石般的粉末,阻擋在樓廊道口。 「放在過去,我一招鳳凰三點頭就能解決好幾個,可現在全都成了妖,這卻如何是好?」 布雷德利的話音在耳邊縈繞,我望着趨於昏迷的天竺菊,忽然心生一計。此時此景,恍若昨日重現,那時的我們設伏活捉男子,採取前後夾攻,他仗着自己成精作怪,全不放我們在眼裡,打算採用蠻勁解決麻煩。而我倆偏用了一套以柔克剛的戰術,輕易將他制服,這套方案的精要,就是拋擲繩圈! 來回穿插的莉莉絲們之所以難纏,全因她們是不死之身,你與之奮力對搏,白白損耗的是精力。而她們協同配合,這波倒下,下一波襲來,哪怕像拳王與奧萊莉這種百戰精英,也同樣手忙腳亂。既然守備的目的,不是為了殘殺她們,那只要限制住行動力不就行了? 無計可施之下,眾人只得繼續硬挺,泅水之星的長劍掄得呼呼作響,讓露西片刻貼不近身,其餘幾人則躲在海神背後,不斷拋擲線繩,只是幾分鐘光景,便拖翻了一大群賊婆娘,攻勢迅即立減。稻草男孩見四面神敗下陣來,便嘯叫着衝擊,人們已耗盡全部家當,再也無力接戰,只得一股腦鑽進鹽井,連帶着幾個被捆得像粽子般的莉莉絲,翻下三十三節台階。 在大門被重新鎖合的最後一刻,無窮盡的馬鬃蟲撲面而來,它們鑽透目視所及的全部縫隙,將彈子門化為了一道白壘,這下可好,她們進不來,我們也出不去,被徹底封死在底下。 聞聽嘈雜,十五號房內傳響劇烈拍門聲,我慌亂上前拆鎖,方見得被囚禁的莉莉絲們,她們分別是威廉姆斯、艾莉森、甜瓜、木樨花、蘋果花、山月桂等人。 「你居然沒有死?這太好了。」相隔整整一天再相逢,眾人不僅喜極而泣。當問起大長老身在何方,她們個個咬牙切齒,指着地牢偏角,說那個賤人被鎖在原先安頓喬曼的小屋內。 「先為天竺菊進行急救。至於我,該去會會那位集所有詭秘於一身的大長老了。」 5:31 S 亡者之路前傳白銀之翼詞根解釋: 日炙球環:平流層形成一道環帶。 四面神:最低級的鱸形蟲,除了被改善體質一無是處,只有在鎮局時方顯無敵。 單曲名:water tow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