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离开时，除了样品外克洛伊还送了艾米丽一张试香纸。 洗完澡回到房间，艾米丽拿出那张卡片。定制的漂亮棉纸上除了熟悉的味道外，还留有她的联系地址和姓名。 艾米丽不知怎么又想起那个晚上，破碎的记忆也许缺少了串联起来的关键。她抚摸卡片上漂亮工整的字体，沉默了一会，放进包中，随后从衣柜取出一件里面塞了一张纸条的礼服。 这件薇拉奈尔送来的，需要她在明晚宴会穿上的礼服大体来说还算合身，她只看一眼，就知道这件礼服价格有多昂贵。不知道薇拉有何用意，不过既然是她的要求，艾米丽也只当平常的任务接受了。 时机已到，艾米丽按照约定来到宴会，却没看到薇拉。 她惆怅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人群胡思乱想，不一会儿来了一位侍从。 “黛儿女士，薇拉小姐在另一个地方等您，请随我来。”侍从自然而然地对她伸手，艾米丽礼貌地放上他的手掌，跟随他一同走了进去。 如同一颗珍珠落上暗红天鹅绒，时间在此静止，展厅里衣着华丽的客人们停下几秒钟的喧嚣，注视着她。他们看的不只是艾米丽，更多放在她的礼服上，艾米丽突然有点慌张，手不知觉捏紧项链。 人的目光有很多种，有的夹带许多针刺，让人如芒在背。他们不仅盯着艾米丽，眼神还在她的礼服上游荡，交头接耳。 艾米丽并不喜欢他们的眼神。 侍从领着艾米丽，向前走去，于是在这时她再次对上了她与众不同的目光。 那个站在巨大圆形展厅中的，不远处楼梯上自上而下注视着她的孤独的女人。 女人冷淡的眉眼里带着一丝惊讶，继而恢复成那冰冷得不得了的脸和薄凉的眼神。 奈尔家双胞胎之中的meimei，克洛伊奈尔。 艾米丽认为自己还是很容易分辨出二人的。只要看一眼就看出她绝不是jiejie，而是长相极为相似的孤僻的meimei。 想到前几次她们尴尬的见面，和现在她的模样简直形成强烈对比，艾米丽心里的紧张感散去，甚至嘴角上扬露出笑容。 “您还好吗？我注意到您的手在用力。这儿有些甜点和酒，我去为您取来。” “啊，不好意思。”艾米丽才发现自己憋笑得厉害，连手都在使劲，侍从贴心的询问让她更觉难堪，急忙收回手。 “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不用客气，这是我的职责，美丽的女士。祝您今晚玩得开心。”侍从行完礼后离开。 艾米丽回过神再去用余光寻找她时，她已不知去向，就像第一次见面一样。 等薇拉出现并解释时，艾米丽才发现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奈尔家的家族聚会，难怪进来时，大家都盯着自己看。 可是为什么薇拉会邀请自己来她的家族聚会？艾米丽不是很喜欢他们的氛围，他们的目光肆意在自己身上游走，交头接耳的人群似乎要把扼住喉咙，她几欲窒息。 在这一刻她想到了另一个人。 克洛伊奈尔本来毫无兴趣地观察众人，目光漫无目的闲逛，直到闪过一个眼熟的身影。 她惊讶地睁大双眼要看得更仔细，看那个女人头发盘起抵在脑后，手指放在锁骨的宝石项链上，笑意盈盈与旁边的侍从说着，宴会灯光照耀在她身上透出通透的光影，仿佛在闪闪发光。 艾米丽黛儿出现在这里，是意料之外的事。更让她不安的是她身上这件礼服，克洛伊奈尔见过。 这件礼服是由家族长共同商讨后，家族的专属服装设计师亲自设计，给年轻一辈的婚姻对象的礼物。 克洛伊曾见过这件礼服的定制过程，所有的细节都是用全城最上等的材料，耗费数月，协以钻石点缀，精心缝制而成。以他们的私心程度，只有jiejie的婚约者才有这种待遇，更何况，这场宴会本就是薇拉组织召集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是现在？ 克洛伊捏紧酒杯，既然艾米丽知道自己已是奈尔家的新娘，为什么还要和自己......不对，她并不知道那晚是自己，而且可能也不知道这件衣服的含义...... 克洛伊为她想了很多理由，心里升起陌生的感情。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奇？忐忑？不甘？但是为什么？她盯着艾米丽，希望能从她身上看出解答。 克洛伊朝她走去，却突然被叫住，她烦躁地朝声音来源看去，是应邀的客人。家族聚会虽然大部分是奈尔家的人，还是有部分家族的商业合作伙伴也会参加。 该死。克洛伊在心里骂了几句，利用一架葡萄酒手推车错开了艾米丽投来的视线，背过身和供应商打招呼。 等克洛伊再去寻找时，艾米丽已经被薇拉带走了。她跟随两个人的步伐，见她们走向人群中央。 欢笑声落下，灯光聚集，克洛伊真真切切看到了这一幕。 薇拉奈尔当着所有人的面向艾米丽黛儿求婚了。 薇拉牵住她的手。 艾米丽的无名指传来冰凉的金属感时，大厅中还有另一个人，心比这无情的戒指还要冷。 那一刻克洛伊的心冷到了极点，随即像冰冷的火焰从胸膛爆发冲击所有感官，她忘记了眨眼，忘记呼吸，失神地呆滞在人群后，四周的祝福声全都听不见了，她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大脑充血后反复出现在脑海中的： 不要，不要接受，不要...... 艾米丽...... 求你来到我身边...... 仿佛是听到克洛伊的心声，艾米丽猛地缩回手。 “对不起薇拉...我现在还不能接受。” 艾米丽取下戒指还给了她，低着头不让他们看见自己窘迫的脸，挽起裙子往门口跑去。 她们相爱吗？ 肯定不是。 她们的关系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吗？ 艾米丽不敢想下去。 就在马上要抵达大门时前方突然出现餐车，甜点和倒满的酒杯落下，艾米丽躲闪不急，马上要跌下去了。 突然间从背后出现一只手抓住她往后拉，躲开洒出的红酒，倒在了一个带着苦艾香的温暖的怀里。 “你的身上可是奈尔家的财产，别弄脏了。” 艾米丽刚准备感谢，听到这句话，嘴角下压，还没来得及顶嘴就被她带着离开了。 她们跑了许久才停下。艾米丽本来就生娇体弱，跑了这么远，止不住地喘气。想到她刚才对自己说的话，更是怒从中来。 “你别生气，我刚才不是这个意思。你比衣服更重要。”谁知道克洛伊紧张得抱住了艾米丽，生怕她跑了似的，“这件衣服，我希望你还回去。因为一旦收下就意味着答应了这件婚事。” 艾米丽也愣了一下，低着头嗯了一声。 “你...你想嫁给jiejie吗？”看她没有明确表示，克洛伊喉咙突然苦涩起来。 “我并不爱她，克洛伊。” “那她...” “也许她也是吧。我和你jiejie没有恋爱关系，克洛伊。”艾米丽低着头朝回家的路走去。 克洛伊今天穿的一字肩礼裙，湿润的东西打在肩膀上带来一片冰凉，她抬起头，居然下雨了。礼服可不会考虑温度，克洛伊透过薄薄的披肩看着她裸露的蝴蝶骨。 艾米丽带着她到路边躲雨。 克洛伊心里一团乱麻。薇拉是那么完美的人，如果薇拉和她这都不算伴侣的话，自己又能有多大的魅力呢。 见她一言不发，艾米丽想起那晚克洛伊的眼泪，以为她又在为香水伤心。 “克洛伊，你会成功的，在这之前别把自己逼得太累了。”艾米丽握住她另一只手。 温暖的触感从手背传来，克洛伊有点陷入她的笑容里了，思绪停留几秒随即被闪电击中似的慌忙抽出手，恶劣起来。 “离我远点。” 我不想伤害你。 “不要擅自对我抱有期待。” 你会对我失望的。 “我不想再看到你，你……让我心烦意乱。” 不要，艾米丽，不要对我失望，不要露出这种悲伤的表情。 “......克洛伊。”艾米丽捧上她的双颊，迫使她看着自己。“你不喜欢，那就不做。成功也好失败也好，克洛伊，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的女主角。” 艾米丽身上穿着家族准备的给未婚妻的礼服，让她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克洛伊低下头，不再说话。她还在回味艾米丽的话，感觉抚摸自己的双手轻轻发力，把自己往她的方向靠去。鼻尖交碰，她看见艾米丽慢慢闭上的双眼，随后极轻的，嘴唇传来冰冷湿润的感觉。 艾米丽赠予了她一个吻。 这是她至今为止的送给她的第一个吻。 品尝着艾米丽带有香味的吐息和温润嘴唇送来的礼物，克洛伊想起栀子茉莉的香味，和她们酸涩的初见。 很快，她们体温交融，克洛伊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guntang的血液从心脏奔向大脑，耳根通红，僵在半空的手维持怀抱的姿势。 艾米丽迟疑地睁开双眼，发现克洛伊并没有闭上眼，慌张得赶紧从她怀里挣脱，脸颊绯红。 “你冷静下来了吗？” “应该冷静的是你吧，艾米丽。”克洛伊的心还在悬浮着，只是有跟绳子拴住了她。就算是假情侣，她时刻谨记艾米丽是属于jiejie的。 “对不起，是我冲动了……不用在意刚才发生的事，忘了它吧。” 克洛伊紧紧拉住她，像挽留怀中的一束光芒。 我该怎么忘记你呢，忘记你的声音，你的温度，你的味道，你指名道姓送给我的吻，属于我克洛伊的吻？艾米丽，我做不到。 “克洛伊，我现在正在你身边。”艾米丽等待着她的回应。 “我……”她的声音在颤抖。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怀中的人靠在她的锁骨上，感受着她愈发强烈的心跳却刻意放慢的深呼吸打在自己耳侧，闭眼倾听着。 克洛伊的唇凑到她发烫的耳根，喃喃絮语。 “你注定是温暖一切的太阳。而我，只是在阴影里生存的吸血鬼，一个见不了光的怪物。你会灼烧我……你会的，我一直坚信，那夺目的阳光已经在我的心上留下烙印。一想到你，就像有股微小的火焰从心中燃起，这股暖意带来的恐慌席卷全身，可我，又贪心地感觉到甜蜜。你给我动力，你……让我感到温暖。艾米丽，你不知道，我时时刻刻都在想你。” “亲爱的，我不是太阳，你也不是怪物。”艾米丽再次吻了她的嘴角。“我们在乎彼此，为彼此而改变。” 她们脸贴着脸，互相袒露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