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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言父名,徒不言师讳,大郎你做得极好。刘小先生实非常人,日后课上,你定要恭敬如对为父,平日里若有什么不通之处,也可去问询试试。”“可是老爷……”“亏你日日与别家太太闲话,竟想不起前段时间,关于武威将军府少将军的传言么?”蒋少将军?莫不是……即便猜到了是谁,陈太太心中仍不安定,轻声道:“少将军自幼习文断字,是京中多少名师打下的根基,那小先生再有本事,又如何能领了头功?”“妇道人家,果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在儿子面前到底不好太下他母亲的面子,陈老爷冷哼一声负手出厅,“你莫不是觉得自己精过了各位大人?过上一年,别恨刘小先生只教六艺才是!”能让多位名师都未教导出成效的少将军夺得一个好成绩,这才更说明了那刘小先生的本事。“母亲放心。”陈秙上前,轻揽着母亲,安慰道,“书院多年未开六艺一科,众师兄们也并未有何缺漏,孩儿只尽心听讲就是。”陈太太拭了拭眼角,叹息道:“通五经贯六艺,你如今相交多是与咱们相同的平常人家,却不知以后入了官场,诗乐相合、御射相投,能在人事交往上有多大的益处。”她目光放空,似在回忆着幼年的生活:“六艺贯通,可明心智,正神思。只盼那小先生……能好好教你。”多年后,当刘小先生的身份被公之于天下后,陈秙每当想起父亲今日对“妇人之言”的轻蔑,都会在心中告诫自己,绝不可看轻每一个人。特别是女人。***刘拂的第二次授课,是子班与午班同上。子者,未升之旭日;午者,烈烈之骄阳。正是晋江书院里或年岁最幼或底子最薄的一班,与三年后便要参加院试的一班。两班相加,不过二十七人。最幼者,为年仅七岁的忠信侯府小侯爷刘昌;最长者,为几近而立的冀北书生张轩。辰时正,一身水色长衫的刘拂迎着初夏的晨光,站在花亭前等候着学生的到来。她立在两层石阶上,负手而立,含笑的眸子正对着每个前来向她问好的学生。除了与刘拂相熟的方奇然、周行、谢显三人,其余学生躬身行礼的动作都有些僵涩。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因传言对这位小先生存着疑虑,但当直面对方时,却不敢露出一丝轻视与不恭敬。特别是当他们看见,素来横行无忌的周公子乖巧行礼的时候,心中的质疑再不敢表露出来。不论如何,周公子能有如此做派,就说明那些传言有十之五六是真的。让先生等着学生,实在是太不应当了。只是……众人看着亭前的二十八枚蒲团,面面相觑。除了与刘拂有交往的四人外,其余人等的目光,都汇聚到了方奇然的身上。原因无他,谢显初来乍到品性未显,周行家中骤变想来愈发暴躁,此时他们唯一能指望的,只有素来脾气不错的方小公子。站在最前面的刘昌抬头望了眼台阶上衣带当风的小先生,抢在方奇然前面开口道:“小先生,中未曾说过,先生授课学生听讲时,具要站着吧?”他说完便有些后悔,忍不住鼓了鼓脸颊。“确是如此。”刘拂自然不会生气,点头微笑向后一指,动作一气呵成,“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但其实于如今的科举取士来说,并无太大的用处。”“如今传下的君子六艺,出自,以各位学识,相比不需要我一一介绍。六艺中以礼乐为主,另四艺为辅,咱们今日不讲五礼,先讲这音乐。”在刘拂所指的方向往前百十米处,正是晋江书院的琴房。往年书院虽然没有专授琴艺的先生,可是其他师长偶有空闲时,也会拉着一班有兴趣的学生,于琴房中泛音抹弦,以陶冶情cao,在枯燥的苦读中寻些乐趣。众生闻言,都愣了愣。不乏有学生抬眼偷看刘拂,见她神色温和,胆子也大了许多。“小先生……咳。”一不小心学着刘昌称呼了的学子用轻咳掩盖自己的窘然,干笑道,“敢问先生,咱们可是要去琴房?”这一地的蒲团,怎么看怎么是特意摆下的。如他所料一般,刘拂十分自然地摇了摇头:“榴花正好,流水易佳,自然是在这里。”“可是……禀先生,院中杂役不多,搬琴来此,恐是麻烦了些。”看衣着打扮言谈举止,这十七八岁的少年,该是个世家公子。居高而立的刘拂可以清晰地看清他的面容。五官俊秀,身姿略显单薄,印堂发青眼底微黯,不足之症不需把脉,全显在了脸上。刘拂回忆着之前所看的子、午二班花名册,轻声问道:“出生者可是吴灏澜?”吴灏澜微讶,拱手答道:“回先生,正是学生。”还真是他。刘拂大大摇头,余光扫向谢显。若说谢二公子是先天不足以致少年夭折,那这位吴公子,便是家中溺爱过度,虚不受补的代表了。头次乡试伤寒病逝,与十次院试十次被半途抬出最后抱憾而终相比,也不知哪个更令人惋惜些。刘拂的摇头惋惜,却镇住了吴灏澜:“先生?可是学生……说错了什么?”不止吴灏澜,其余学生都互相对望,脸色已不如刚来时轻松。他们虽不忿刘拂小小年纪便成了书院先生,但再怎么自矜自傲,仍都秉持着尊师重道之礼,不曾对刘拂有过一句不敬。而此时见刘拂似是不满,难免有些无措。见情绪很是到位,刘拂清了清嗓子:“各位可曾想过,山长缘何不许你们带伴读入学?”吴灏澜蹙眉不语,另一学生答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很好。”刘拂失笑。在对方拱手称“多谢先生夸奖”时,她却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圣人之言自有其道理,但各位难道真觉得,仅是不带小厮自己cao持琐事,便已是‘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了么?”晋江书院的学生若连这点觉悟都没,那就真是枉费了薛老先生的一番苦心了。果不其然,下一刻众人便一同俯首行礼道:“学生惭愧。”“无妨。”看他们面露沉思,刘拂也不再逼问,反转向吴灏澜道,“吴同学,你将六艺为何讲与我听。”第118章读书六艺者,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月六书,六曰九数。此六艺详实的内容,各儒家经典中多有述录。这样简单的问题,自然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