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书屋 - 言情小说 - 名花不倾国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言母也不好多说什么,斜眼瞧见言澈正盯着地上那堑福字的香炉发呆,便打趣道:“倘若你身旁这个混世魔王欺负了你,也可同我说道,旁人虽不敢拿他怎样,我还是能做主的。”

低低嗤笑声回荡在里间,气氛也融洽许多。

言澈无奈耸耸肩,好不委屈:“我的好母亲,我哪里敢欺负她呀。”小眼神一转,落到林鸾身上,又添了几分怜惜:“只巴望着她能好好照顾自己,莫再摆出这苦大仇深的模样,不然父亲又该以为是我招惹的,惩罚了我去,那我岂不真应了场无妄桃花劫?”

蹬蹬蹬,林鸾头顶冒出三团火把,眼神带刀,直要将某人生剜下一块rou来。言澈只装没看见,冲她挑了下眉毛。言母嗔了他一嘴,瞧见林鸾似放开了心绪,自己也略略松下口气。

秋香色软绸帘子掀起,进来个面生福相的婆子,原是宫中送来随公主嫁的刘嬷嬷。

“给夫人,澈哥儿,鸾姑娘请安了。”

嬷嬷福过礼,笑着将手中物什仔细放在案几上,一个蝙蝠纹红木食盒,一幅裱装好的画卷。

言母垂眸瞧了瞧,又看了眼二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被盈盈笑意遮挡过去:“前些日子,我进宫看望太皇太后,赶巧遇上皇上下朝,就同他说了会子话。”朝身侧使了个眼色,刘嬷嬷便捧过食盒笑着送到林鸾跟前。“皇上听闻你为了案子忧思成疾,便特赏了些药膳于你补身子。”

皇上?

林鸾木讷地接过食盒,心中半是狐疑半是惊讶,怔怔看着这方红木出神,脑海里渐渐勾勒出那白净君王的模样。身旁突然响起一声清咳,携着些许不虞。

“还有这个,”言母取过几上的字画缓缓展开,上下细细端详起来,“昨儿老爷同程候下棋时从他那得来的,听闻是程家五姑娘临摹的,澈儿可喜欢?”

程合馨?

这回轮到林鸾抽动嘴角,哼,姜太公钓鱼,竟钓到了别人家的鱼塘里?她怎就不想着绘一幅欧阳公饮酒赏游图呢?

“母亲知道的,我素来不懂这笔墨上的事,问我岂不是白费口舌?”言澈朗声回道。

哦,那昨夜同温绍铭一道饮酒赏月作诗的人,是谁?林鸾腹诽,心中却暗暗松了口气。

“也罢,送你这俗物,就当真是暴殄天物了。”言母笑嗔了他一嘴,将画收好递给刘嬷嬷,“我替你收了,就挂在老爷书房里,也算不负这作画人的心意。”

三人又打趣寒暄了几句,待到老爷身旁的小厮来报,说是车马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出发,这才散了。

言母有些乏了,刘嬷嬷便唤来丫鬟替她更衣。

“夫人得空就该多同澈哥儿他们说说话,大家欢欢喜喜的,多好。适才劝诫鸾姑娘的时候,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怎么落到自己身上,就糊涂了呢?”

刘嬷嬷将换下来的衣衫仔细叠好,嘴上也不得闲。言母笑了笑,也不着恼,隔着纱窗望了眼外头二人模糊的身影,不禁怅然:

“他们毕竟还年轻,活泛闹腾点才是,别到了我这岁数,徒惹了一身病,想闹腾都闹腾不起来。说到底,还是我们言家对不起她鸾丫头。”

刘嬷嬷也知她心中顾虑,便不再多言,伺候她入了软榻。

小苍山上空气甚是清冽,随便吸上一口,便叫五内舒爽。适逢清明,老天也很识相地落下了几滴杏花雨来烘托气氛。

马车里气氛很是古怪。

言怀安因是平日里端惯了威仪,即使下了衙也依旧气场十足,叫人不好亲近。言澈自小被他敲打多了,即使私下再懒散,于他面前还是不敢轻易懈怠,端出十二分的正经模样,乖觉凝神端坐在左侧。林鸾见他浑身紧绷的模样,活脱一只惊弓之鸟,想笑却也不敢放肆。

就这样,一路颠簸,舟车劳顿之后,三尊大佛终于被运到了目的地——林文直的衣冠冢。

说是来扫墓,却又不得不仔细小心着些,毕竟这墓主人是前朝逆犯,无权立墓修碑,哪怕是衣冠冢也不行。若是叫那有心人寻了踪迹,只怕墓没扫成,反而又会平白多添几处坟包。

烟雨朦胧下,青石碑孑然立在杂草丛中,若是不仔细分辨,还真瞧不出那里还有座微微隆起的小坟包。常年风吹雨打,石碑上镌刻的字迹已消磨大半,隐约只有那“林”字尚可辨认出形状。

林鸾心底泛酸,不知觉间,脸上已是冰凉一片,抬手摸去,触手皆是水意,却分不出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言怀安拍了拍她肩头以示安慰,轻叹口气,便兀自捧着温酒壶没入道旁的八角亭中,不让人打扰。言澈则撸起袖子,同几个家丁一道打扫墓碑旁的杂草。目光从亭子处流转到碑前跪拜的纤瘦身影上,却不敢多看。

玉指颤巍,刚触及碑上斑驳字迹,又立马缩了回去。五年了,那个会对她笑,替她忧,为她奔波劳累的父亲已经离开自己五年了。

水汽笼在眼前,将那端正“林”字扭曲歪斜,逐渐放大。连林鸾只觉口涩,滚动喉咙,抬手胡乱抹了把脸,挺直腰板冲着墓碑恭敬磕了三个响头。再抬眸,眉宇间已不复哀伤,她还是那个倔强不服输的林家丫头。

雾色浓重笼在山间,压得人胸口沉闷喘不过气。细雨依旧由着自己的小性子,奔跑跳跃在人们身旁,黏在他们身旁不依不饶,好似那不谙世事的顽童,需得承欢尽兴了才肯罢休。

“阿鸾?”

言澈声音略带沙哑,迟疑地唤了她一句。

“回去吧。”

“嗯。”

八角亭中,言怀安饮尽最后一口酒,因着雨意正浓,温酒入喉已是冰凉。

每年清明,他都会来这悼念他的故友至交,风雨无阻,从不间断。且每每都要独自于这亭中喝酒,叫旁人先行回去。

看着林鸾他们一前一后消失在山路尽头,言怀安指尖隐隐发力,将玉瓷酒杯捏个粉碎:“德正兄,阿鸾长大了。她同你很像,也是个宁折不弯的直脾气。”

忽而忆起五年前诏狱里那个小女孩,言怀安心头颤抖。

诏狱是个什么地方,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他比谁都清楚,但凡入此地者,即使能活着出去,定也叫生生褪去一层皮。他曾见过那数十年的沙场铁骨,于狱中待了不过七日便失了心智,更何况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孩童。

但那日自己去狱中探望她时,里头的情景却委实让他震惊。

隔间深处阴冷昏暗,偶尔还会窜出那么一两只灰皮老鼠,吱吱喳喳招摇而过。小女孩却不甚在意,抱膝席地而坐,对着墙上唯一的轩窗发呆,见他来了,还礼貌地行礼问安,礼数妥帖,挑不出一丝毛病,着实叫这位见多识广的指挥使吃了一惊。

简单寒暄后,女孩又托他寻来羊皮纸,狠心咬破嫩葱般的食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