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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古寺之中,说不出的安宁与悲悯。却被裴贽这一指间,忽然生出了许多的牢笼之感。他以另一只手扼住了沈羡的脖颈,逼迫她与他一道直视着外头的那些树木,森然向沈羡说道,“这些年,我听到过每一片落叶的声音。”仍然寒意料峭的春雨扑向沈羡的面庞,却在他的话音落下时,带给了她另外一些沉重的绝望之感。她闭了闭眼睛,如同瞧见了每一个人苦苦挣扎又哀哀求存的命运。裴贽松开了手,负手立在窗前,任凭那些急急如注的雨珠将他整个人浇了个湿透,身上残余的温度被毫不留情的掠夺而去,似乎是这样能够让他觉得好受一些。他将自己浸在雨珠之下,面目间的戾气与血腥渐渐褪去了一些,方才重新转过身,漠然地瞧着身前模样瘦弱的沈羡。不过是拂袖间一带,木窗又重新阖了起来,他伸过手捏紧了沈羡的下巴,仔细端详过她的温和眉眼,方才冷淡的说了一声,“无人可及她颜色。”却被她在余光中瞧见了他手臂上遮掩不住的许多道伤痕,都是一些陈年的旧伤了。裴贽瞧见了她的目光,收回了手,平淡地笑了一声,“怎么,沈姑娘如今还以为寒云寺是什么吃斋念佛的慈悲处么。”“是卫氏?”裴贽重新拾起方才雕刻了一半的木牌,被血珠和雨水洇染了大半的木牌已经雕刻好了纹样,只余下空白处,也未曾题上名字。他并不再回答沈羡的问题,只是反问道,“沈姑娘这样聪明,也寻不着先帝遗诏在何处,你说那叫卫衡的,是为了什么呢?”沈羡怔了怔,一时间也无话可答。没有人知道卫衡将先帝遗诏藏在了何处。“罢了。”裴贽淡淡叹了一声,“不能替她寻到先帝遗诏,见到她怕是又不愿意给我好脸色瞧了。”他捡起案上的那柄纤细的锋刃,随意在木牌上雕琢了几个字眼,也不再仔细打磨,信手弃在了案上,便重新回过身,瞧着沈羡笑了笑。面目中似乎又恢复了沈羡推门时见到的平静与淡然,他手指间轻轻用力,那柄锋刃便断作了两截,划伤了他的指尖与手掌,他也不在意,说道,“便要劳烦沈姑娘替我叩开藏经阁的门了。”沈羡握着手指,问道,“你想要动赵绪?”裴贽掌中带血,抬手握住了她削瘦的肩膀,挟持着她向外头走去,听到她的问话,极淡的讽笑了一声,“是你的宣王殿下,请我入翁才是。”“大约是没有想到,沈姑娘会下这一趟山罢。你瞧,这个世上,不论是多好的棋局,总会生出变数的。”他向着外头喊了一声卫闵,便见到方才为沈羡引路的那个小和尚低头匆匆而来,手中还握着沈羡予她的那柄竹伞。“大人。”“把人都叫上罢,这一天终归是到了。”那个叫作卫闵的小和尚,低头应了一声,又抬头瞧了一眼沈羡,想了想,要将手中的竹伞还给她。沈羡愣了愣,便听得那个小和尚低声说道,“沈姑娘方才说,风雨将摧,竹伞不能蔽之。”见沈羡不接,小和尚便将手中的竹伞小心地靠在了禅房门外的墙边,向着她双手合十行了个礼,方才钻进了雨帘之中,大约是得了裴贽的吩咐,叫人去了。“该走了。”裴贽瞧了一眼檐外的风雨,松开了对沈羡的桎梏,不甚在意的一笑,“前头是归路,沈姑娘先行罢。”沈羡抿了抿唇,迎头走进了嘈嘈的大雨之中,裴贽跟在她的身边,一路行至那道纵长极远的台阶面前,便听得山顶一声晨钟响起,传至山脚下时,竟已然要被那杂乱的雨声遮盖了过去。裴贽脚步未停,面目间都是漠色。沈羡与他一道缓缓拾级而上,如同天地间的渺小蜉蝣,莫名就生出了一些朝生暮死的悲凉之感。藏经阁并不在山顶,而在山腰,如今大门紧闭,俨然是无人的模样,沈羡站在门前,裴贽立于他的身旁,山下密集的脚步声渐渐簇拥而来,以卫闵为首的许多僧人,手中持着刀剑,沿着石阶一路追随而来,严阵守在了藏经阁的外头。裴贽笑了笑,在她的身旁低声说道,“沈姑娘可曾听过前朝那首诗,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沈羡眼底动了动,还未曾应声,便听得他以一种极为淡漠和决绝的语气,徐徐说道,“而我的一生,却困顿于光阴。”似乎也不需要得到她的回应,裴贽便抬手敲了敲藏经阁的大门,平静道,“宣王殿下,我与沈姑娘一道,来见一见殿下。”藏经阁的大门应声而开,玄深立在门后,依旧是那副岁月沟壑了全部眉目的模样,身旁是面容仍然有些苍白的赵绪。他瞧见沈羡肩头被鲜血浸过的衣衫,眼底刹那间浸过寒意,冷冷瞧了裴贽一眼,“你竟敢伤她。”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一个并不话痨的渣作者,吱。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鱼2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银簪那并不是她的血,沈羡还未曾开口,就听得裴贽应承道,“那便请宣王殿下让开罢,届时沈姑娘自然可以无虞。”他向着卫闵的方向抬起了手,便有一柄长剑递到了他的手中,随手一转,横在了沈羡的身前。赵绪素来着玄色,常绣金线,如今越发衬得他面色白的厉害,却仍然是负手立在裴贽的面前,面容冷淡至极,他瞥了一眼裴贽身后那些手持兵刀的僧人,淡淡说道,“卫氏竟有这样多的人要反。”玄深面目间都是悲悯,他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偈,便听得裴贽笑了一声,“卫无垢,你还真当自己是得道高僧不成。”玄深叹息了一声,许多年前,他将裴贽从老王爷手里领进了寺里,那时候他还是个身量不高的少年,如今,他手持一柄长剑,长身立在他的面前,竟让人不知道是岁月成全了他,还是他改换了岁月。以至于今日,须得兵戎相见。他打量过裴贽身后那些或青涩,或老成的面孔,苍老的面目蜷曲得如同一张风干的树皮,“静嗔,你也在。”说的是那个引路的小和尚。沈羡没有回头,却能听见他向着玄深一字一句说道,“我叫卫闵,我不要做静嗔。”令她不由垂下了眼睛。赵绪的视线落在沈羡的面容,外头的大雨嘈嘈切切,落在人的身上通体冰凉,他几乎可以瞧见那些雨珠是怎样磅礴地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