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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气:“你们说的我何尝不知道,若调换过来,当年珊儿……他们不定怎么笑我呢?旁的不说,那些年里,他们娘们儿合成一气儿,有多盼着我死,我还道他们有多母子情深,原来大难临头了也是各自飞的。可叹我为这虚情假意的‘母子之情’所困,多少年来无所作为,如今想来,真是又悔又恨又是愧,我对不起……太太们,对不起孩子们,唯独对得起老娘,到头来,她却不把我放在眼里,却是……早早出继了的大儿子托着我享福。”他这半辈子似乎一直都活在别人的关照之下,以前是靠祖母,之后娶了个贤惠的妻子,最后生了个能干的儿子——全家人对比下来,就他一个是废材。贾蓉咽下了几乎冲口而出的话——全天下都盼着跟您学投胎呢——也太会占便宜了。这天下间的好事儿,出身、婚姻、子嗣之顶级优势,您老人家占了个遍。就这样还感叹人生不易,您让旁人怎么活?第229章贾赦省亲(上)惆怅够了的贾赦拍拍脸,努力振作起来:“带路,寡人要视察狱神庙。”裘世安急忙吆喝开道:“太上皇御驾降临,全员跪迎!”一阵“噼里啪啦”之声,满地都是趴跪着的磕头之人,贾赦挺起胸膛,腆起肚腩,两手背后,脚下生风,笔直的朝着贾政叫骂之处而去,被众随从推举到第一排的贾蓉、贾蔷努力小跑着才能跟上贾赦矫健的步伐。狱神庙的最深处,贾政正和王夫人扭打在一起,充耳不闻窗外发生的事情,元春帮着王夫人结果挨了贾政的巴掌,此刻正捂着脸靠墙哭泣;赵姨娘缩在自己的牢房里一声不吭,跟她关在一起的是一贯隐形人一样的周姨娘;李纨缩在另一个角落,隔着栏杆努力探头出去,痴痴的盯着隔壁间的儿子贾兰,看一会儿哭一会儿,哭累了擦擦眼泪接着看,循环往复;探春仍然躲着不愿意亲近赵姨娘,但是她也不再扒着史太君和王夫人了,成为全牢唯一一个一人不靠的孤家寡人;未到年纪故而和女犯关在一起的贾环和贾兰互相搂抱着缩在监牢一角,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口,就怕沦为那二位之中失败者的出气筒;跟他们同一个监牢的还有贾宝玉,可关了这么些日子,贾宝玉几乎没说过几句话,眼看着贾政和王夫人打的不可开交也跟瞎子聋子似的不置一词,套用贾环的话说就是“这人已经死掉大半个,不中用了”,当然,他才说完那会儿曾被史太君和王夫人一起破口大骂,不过现在已经没人会为了宝玉再骂贾环了。贾赦一走进去就捂住了鼻子:“呸,什么味儿啊!熏死爷了。”裘世安挡在主子跟前,拼命扇袖子:“快开窗、开门,通风散气。太上皇您靠后站站,别呛着。”贾蓉捂着嘴很想吐:“不止呛人,还熏眼睛。”感觉好像把十个马棚的茅坑都堆在一起了,这里面真的还有活人吗?看守私以为常的表示:“人犯们不得外出活动,马桶都是堆放在牢中的,自然气味恶劣。陛下您暂且外面等等,小人们这就去打扫。”贾赦难得动了恻隐之心:“有旁的地方空着吗?把人拉出来透透风。”最关键是,这群人在这里关了这么久,只怕浑身上下都是这种经久不散的味道了,就算把屋子打扫干净,他也没勇气站到他们跟前去体验这销魂的嗅觉挑战。看守忙道:“因是临时迁定的牢狱,尚无人来探监过,因此没有特定的场所。亲倒是狱神庙两边耳房,只有一边住着看管的婆子们,另一边暂且空着,陛下若不介意,不妨将犯人提到那一出去?”裘世安不满道:“陛下尊贵,怎可往那等下贱地方去?”耳房是个什么地方?在大户人家,那里头从来不能住人,或为仓库,或为厨房,连下人都不肯在那儿下脚。若是在贫民百姓之家,中间的正房是给长辈住的,耳房是小辈人住的,有着不可逾越的地位差别。贾赦不论是身份还是辈分,都是全国范围内的至高无上,屈尊到耳房丢的是朝廷的脸。看守急忙改口:“院里有西厢房三间,是狱头值班居住处。不知那里……”贾赦捂着鼻子,瓮声瓮气道:“就那里吧!”看守忙吩咐人先行打扫,同时又命传话跑腿的小幺儿们飞跑着往城中去寻狱头。如今时值佳节,狱头并不守在牢中,而是回了城内居所阖家团圆,只是万料不到,太上皇他老人家雅兴忽起,竟然踩着大年下的好时晌跑来探监。这可真是——不知道抽错了哪根筋了!贾赦坐在院子里临时搬出来的椅子上盘算待会儿要召见几个人——他出门的时间有限,不可能挨个探监——再说,贾赦不爽的想到:那贾元春当年威风八面回来省亲的时候也不曾接见他啊。于是,太上皇您老人家可有意识到,您已经自动自觉的把此次活动定省为“省亲”了吗?贾赦显然并没有意识到,房子收拾出来以后,贾赦叹口气,懒洋洋的抓了抓头发:“按着年纪来吧!”依然风光不再的史太君被带了上来,她穿着一身匆忙换上的干净衣服,眼色花俏却洗的有些泛白,而且整件衣服套在又矮又瘦的小老太太身上越发显得又肥又大,一看就是哪个高大又肥胖的看守的换洗衣裳,看到贾赦,史太君眼睛转了两转,嘴唇蠕动着却没有发出声音,咽下了不知道是想求饶还是想骂人的话,也不行礼,就那么站在了原地。屋中已经被裘世安清空了,除了贴身伺候的他并四名太上皇的随身护卫,连贾蓉和贾蔷都被远远撵到了院外吹冷风。贾赦坐着,史太君站着,两人互视良久却谁都没有开口。裘世安不得不清清嗓子,主动提供话题:“堂下罪妇,见到太上皇不知道请安吗?”史太君冷冷开口道:“民妇不敢给太上皇请安,怕折了贵人的寿。”她是贾赦的生母,贾赦再高高在上,也抹不去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事实。如今她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却也不是贾赦能嘲笑的。听了这话,贾赦忽然笑了:“你从来就瞧不起我,这我是知道的,可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不等史太君回话,贾赦转开视线盯着墙角,语调平板而毫无起伏的道:“当年贾元春还是你的孙女儿呢,她从宫里出来,你不是照样跪迎?怎么,如今到我这儿才想起折寿这一茬儿来?”史太君蓦地瞪大双眼,眼中怒火闪现,四名护卫“唰”的一声,齐齐□□腰间长刀,雪亮的刀锋折射在史太君的眼中,映出一片吓惨了的青白之色。贾赦笑了:“寡人要谢谢你不给寡人请安,因为你瞧,当年你跪了贾元春,如今她没了福气还要折寿。寡人还要谢谢你不曾偏向寡人,因为你看,当年你偏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