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旨。”延和二十七年,小寒日,陪都,小雪天。宋宜从门廊望至正门口,一眼望见从风雪里赶来的沈度。宋嘉平备香案,率阖府众人跪地俯首,沈度宣口谕:“陛下命定阳王与文嘉县主进京面圣,即日启程。”再简单随意不过的一道口谕,宋宜谢完恩,背后却已浸出一层冷汗。是日小寒,焉城北风呼啸,夜色降得早,寒风裹挟着冰雪利刃砸在定阳王府的朱红大门上,平白添了几分寒意。宋嘉平客气谢恩:“如此,就劳烦大人了。”“王爷莫要折煞下官,下官不过奉命行事,担不起王爷纡尊降贵的一礼。”沈度见宋嘉平如此配合,倒也并不意外,只道,“还请王爷和县主休整一晚,明日随下官进京面圣。”明明是一丁点错也挑不出来的答话,可偏偏沾染了寒意。沈度一脚踏进天井,迎风踏雪走进院里来,每一步都走得极稳,踩得脚下积雪“咯吱咯吱”地响,宋宜不由抬眸看了他两眼。沈度不是时常出现在帝京贵女闲谈中的那类公子哥,虽有一副天赐的好皮囊与盛名在外的好文采,却既没有讨贵女欢心的口舌,也没有一路顺风的仕途,延和二十四年的探花郎,到如今三年过去,经翰林院与御史台打磨,仍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八品监察御史,这倒令诸多原本对他有些上心的官宦之女纷纷收起了小心思。宋嘉平去年以年事已高为由上书归乡,定阳王府自此迁至陪都。在此之前,文嘉县主宋宜,那也是帝京里一朵诸多世家大族都高攀不起的娇花,向来不把这类寒门高士放在眼中,可偏偏这次却多看了沈度几眼,惹得宋嘉平也一并打量了他几眼,倒让沈度有种他才是被动者的不自在感,微微蹙了蹙眉。宋嘉平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适时出声打破了这份不自在:“请沈大人借一步说话。”沈度并不答话,只是弯腰拱了拱手,随他进了前厅。宋宜候在门廊下,伸手去接飞檐未能阻挡在外的雪粒。廊外飞雪不知愁,簌簌而下,迅速掩埋了方才沈度走进来时留下的那道印迹。冰雪沁人,宋宜顾不得仪态,缩了缩身子。今日沈度的到来绝非善事,便是接宋嘉平与她进宫,也绝不该是御史台来人。御史台那是什么用处?纠察百官为先。宋宜召了管事许林过来,“许叔,闹这么大阵仗,门外什么情况?”许林环顾周围,引着宋宜离开前厅几步,这才低声回道:“回县主,门外……北衙禁军在。”宋宜心里那股不安到这当口终于应了验,因许林跟随宋嘉平从军多年,与他们一家素来亲厚,说话也没了顾忌,直道:“父亲去年才回乡,如今不过一年,陛下竟然又赶在年节之前就要召父亲回京,想来也定无好事。只是这来的是御史台的人,着实太奇怪了些,许叔有听外间的军爷说是为着什么缘故么?可与靖安侯府有关?”许林迟疑了一瞬,“不曾听说,不过倒是听有位军爷说要去请城外某位将军晚间进来吃点热酒。”城外还有驻军,宋宜微愣。管事听见厅内有动静,忙告了退:“御史台前来所为何事尚未可知,但吉人自有天相,县主不必太过挂怀。”沈度与宋嘉平两相让到门口,正见着管事离去,沈度看了眼他的背影,向宋宜简单行了个礼,“见过县主。”宋宜忙还了礼,“沈大人客气。”沈度不欲与她寒暄,于是抬眼看了一眼宋嘉平,说起公事:“叨扰王爷和县主,今夜还请二位在别院委屈一夜。”话已说到这份上,再闲谈也已无益,宋嘉平神色自若地往别院去,宋宜向沈度告辞,追上宋嘉平的脚步。至垂花门时,宋宜突然想起来什么,回望了沈度一眼,彼时沈度已经在安排后续事宜,感知到宋宜的眼光,抬眼望向宋宜,久未动作,半晌才抿了抿唇,向宋宜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是夜,定阳王府并不太平,沈度说是请宋嘉平和宋宜宿在别院一晚,却命禁军将阖府下人圈禁至一处,只留了两三人贴身伺候,连重伤卧床的宋珩也一并被请到了此处。管事命人烧了旺火,屋内人多,颇有些闷热,倒是驱走了几分寒气,却止不住一大家子心中的五味杂陈。宋嘉平在案前坐了很久,也不说话。宋珩心里七上八下,因着伤势时不时地哼唧两声,还不忘追问:“爹,这到底怎么回事啊?陛下怀疑您有二心?”宋宜低首替宋嘉平斟了一杯茶,手微微有些抖,茶溅出去部分,宋嘉平低头看她一眼,“今日多事,这便怕了?”宋宜的声音听起来仍然是平稳的,她束手退到下首,“不怕。女儿今日的一切都是依着爹爹的能耐,若是有朝一日没了,也无二话,只希望爹爹能万事顺遂。”宋宜这一句话出口以后,宋珩才真正着急起来,嚷嚷着要人扶他起来他要去找御史台理论理论,宋宜阻了他,“去也无益,御史台依旨办事,你能与他们理论出个什么来?陛下怕不只是怀疑,约莫是派御史台来搜查证据并押解府上众人入京了,只是顾忌着爹爹的颜面,没闹得太难看。”宋嘉平未出声,宋珩还要再说什么,却被门口的通传声阻断了话头。门口传话的不是王府的小厮,而是凶名在外的北衙禁军,纵在小寒夜的雪地里也中气十足,“禁军左中郎将请县主移步沁园。”沁园是宋宜闺阁,县主闺房放在平素,擅入者死也不为过,然而虎落平阳不得不低头,宋宜用眼神安抚了下宋嘉平,应道:“请军爷稍待,就来。”宋宜到时,禁军正在园子里四处搜查,如她所料,禁军和御史台此来真是来搜集证据的,做事的人仔细,宋嘉平为她栽种的红梅下也有人在细细翻拣着,宋宜颇有些哭笑不得,向左中郎将行了个礼,“见过将军,不知要文嘉前来有何要事?”宋宜从前在京中便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方才在暖阁里穿得单薄,偶听这边来请,也来不及添衣便过来了,是以在寒冬夜里,宋宜的好身段仍是惹得在场众人目光流连忘返。左中郎将仔细打量了宋宜一眼,从前陛下的二公主享誉京都,容貌上乘,贵气逼人,可即使是这样,数年后宋宜在帝京里的名声比起当年的二公主来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一见,方才明白,宋宜大抵胜在气质,明明是冲人笑着,眉目温和,可眉梢眼角的疏离与骄矜却生生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