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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度出声,“过去的江水流域,有山林河川,鸟兽与先民同住。一日在山林,有人见到了一只通身皓白的虎,大家都说这是吉兽,常拿食物去供奉,为它唱颂。它并不知在人的眼中,自己是何物,身为白虎,它自幼就是异类,同类不容。所以它感激善待自己的人,常在夜里出没于人群居住的地方,捕食猛兽,以护人。因为缟身如雪,它喜浓艳,自幼与一红花相伴相近。这花,花开一夏,初秋花叶凋零,冬日埋于雪下,来年春日萌新芽,如此周而复始。年复一年,等三季,见一季。为怕它被鸟兽伤害,白虎四处找寻荆枝杈棘移到花旁,久而久之,荆棘生根,长成丛,丛成林,成了鸟兽和人都无法靠近的禁地,红花根脉渐和荆棘连在一处,结为一体。只有白虎日日行走,知道如何越过荆棘丛,找到藏身深处的它。”“数年后,天灾人祸不断,有人断言,白虎是凶神,引祸水来了江水流域。城中人愤怒恐惧,持火把、刀铲围追白虎,逼得它无处可逃,唯一一条生路是躲入荆棘林。它不愿去,怕牵连荆棘深处的东西,东躲西藏,遍体鳞伤,等花期一过,终于逃入了荆棘林。”他饮了口茶,指腹摩挲着杯口:“本该在初秋凋零的红花,意外开着,在等它回来。”她压着气息,等一个结局。“人是最聪明的,他们会用火。一场火烧了数日,花叶根脉早和荆棘林相连,竭尽全力护着白虎,想让它能有机会离开。逃走,逃到再没有人的地方。”她眼前已经有了火光映透半边天的一幕:“……它逃走了吗?”他摇头。怎么会逃,为什么要逃。不用说故事的结局,她已看到了全貌。“我不该出生,所以命薄,很难活,”他的声音说,“在江南拴住我的,是你。我活下来,是因为那年你出生了。”水榭三面悬着竹帘,为挡阳光。此时,尾端在风的吹动下,轻扫着地板,划出响声,很轻,是这里唯一的杂音。“相信我说的吗?”他问。这是沈昭昭初次直面他赤红的眼睛,这也是他头一次有泪意,没避开她。她点头,眼泪涌出,仍觉不够,重重点头。“沈策,”他哑声说,“无愧天地,却愧对于你。”前尘往事早过去,留下的痕迹仅剩下他曾被浓烟伤过的嗓子,粗糙、哑,却不沉。他为救部下,为保百姓,为大军解围,一次次赴死。最亲的她,隐姓埋名躲在远房亲戚家。哥哥加官进爵,虎踞柴桑,而她为省钱度日,一夏着一双木屐,不到被逼要出嫁保不住自己,连一封信都不肯给他写,怕暴露他,威胁到他。蔑皇亲,傲百族的柴桑之主……却不敢多听一句“昭昭心中自有君”,不敢多看一眼“此心昭昭,牧也可鉴”,更不敢多问一句,你漆绘木屐,是为谁。……“我们不该在一起,全天下都如此以为,”他说出了从未说的,“我从没这么想过,自始至终,我都想娶你,日夜都想。”她哭得完全失了声。湖面的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看不清他,隔着光和泪水,她如同失去了视物能力,只有他的声音还在:“我一直在等你,在江南等你。每次等不到,都告诉自己还有机会,告诉自己你会回来。”昭昭舍不得哥哥,他知道。一切世界,始终生灭。千载江水,灯火如海,牧也之心,昭昭永鉴。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连更这四章我写了十几天……沃日,累死爹了。还有最后一章尾声。第54章尾声阴晴圆缺,皆是又是一年新年。沈策是长房长孙这一脉仅存的后人,沈家在澳门的老房子,完全交付到沈策和昭昭手里。他在藏品楼的天台,修了一个楼上小楼,建了个比小楼和蒙特利尔花房更大的花房。昭昭提前放了花匠几天假,春节期间,她照顾这些花。年夜饭前,不知谁先提得主意,要大家在花房吃。新年家中无外人,沈家男人们搬桌子挪花盆,女人们端菜,摆了数桌,长房人最少,只有沈叔叔和昭昭mama,还有沈策和昭昭。四人凑不成一桌,和老人家们合并了。这桌人辈分大,理所当然成了全家人敬酒的对象。昭昭吃了没几筷子,一顿饭环绕在身边的都是:“小舅奶奶,小叔奶奶……”她只盼着大家长得慢点,不要没等到三十岁,就被叫太奶奶。“过去这春节不叫|春节,叫岁首,叫元旦,”老管家夫妇同样在这桌,老管家见合家欢场面,高兴了,聊讲起来,“1914年时候,大家刚脱离了清政府,都一股脑的想除旧革新,当时的内务部就说,日后要管农历初一叫|春节,端午叫夏节,中秋就是秋节,冬至是冬节。原来的‘元旦’挪给阳历一月一日了。你看这叫了快一百年,都习惯了。”话匣子打开,这桌老人全收不住了,聊上世纪,聊沈家初到澳门时的光景,聊到回归前后的变化。沈叔叔想到沈家搬来澳门的初衷,感慨万千:“我和宝盈相识,就是因为澳门开放了牌照。你看现在氹仔岛上多热闹,全是牌照放开后建起来的。不容易啊,发展到今天。”沈策听得多,不大说。时间晚了,老人家回房休息,这里剩下一群年轻的。小孩子们围拢上来,照父母们的嘱咐是:这是家里最新的一对新人,婚宴在元宵节。今晚大家先预热,尤其小孩子要围拢着,给他们添福添喜。众人焦点在他们两个身上,聊着说着,提到昭昭辨香的本事。沈衍就势起哄,让大家搬花来,好好试试“沈家新媳妇”的功力。她被人以围巾围住眼睛,露出口鼻。起初,大家守规矩,搬来的都是花,禾雀、山茶、鹤望兰,鹿角海棠等等……后来芦荟搬上场,文竹端上来,仙人掌都要试试。可惜没有分毫难度,凡有味道的,昭昭一闻即中。“最后两个。”沈衍想到奇招。她静候。一个盆栽被搬来,放到地面上。“伽蓝。”没悬念,猜中。“最后一个。”这回奇怪,没有花盆落在地上的动静,或是人抱来小盆栽的脚步声。很浅的,熟悉的香气,她心渐澄澈。“沈策。”她伸手,摸到男士衬衫的前襟,确认了。满室笑声回答了她,昭昭解开围巾,对上他含笑的眼。“为什么不夸我?”她把围巾递给他。“意料之中。”他答得理所当然,辨不出就不是沈昭昭了。梁锦珊算开了眼界,直呼神奇。“夫妻情深。”沈衍说。梁锦珊瞥自己青梅竹马的老公,继而凑近闻了闻,摇头否认:“让我来,我做不到。”守岁到深夜,孩子们被送去先睡。最后一批留下收拾的都是同龄人。男人们搬桌子收拾碗筷,女人们把花房里的盆景归位。“我以为你在花房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