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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货的货郎。连昔日规模地位仅次于程家的贺家门前也已是破败一片……整个荆溪已毁!先不提为何至此,也不论消失的这个市场又被“诞生”于何地,可总归是朱常安做的手脚……可此刻,若是朱常安没死……被毁掉的又何止荆溪?流离失所,命如草芥的,又何止是几千几万人?程紫玉疯了一般地跑啊找啊,可她就是没法在这黑暗中找到一丝丝的光明!她终是绝望了!面对黑暗,她忍不住哭着坐地,扪胸咒骂。“劈了我,放了他,这就是所谓天道?恶人得生,鬼魅得存?是非不分,善恶颠倒,就是天道?那人道又是何物?人欲为何要拿无辜性命做垫脚石?我甘愿承受炮烙凌迟,带着罪孽经受地狱之火,以换善恶有报!我有错吗?我全力以赴,如此努力,你都不肯成全吗?”程紫玉的胸口胀满的都是怒火,她环视四周黑暗,忿忿地怒骂嘶吼。“天道不公,我不服不信不甘愿!若有下辈子,我一定逆天改命!”怒火似乎冲出了她的身体,渐渐撕开黑暗。她的怒骂驱散了压抑沉闷,劈开头顶气压。泪水砸落而下,滴滴化开雾色。只眨眼的刹那,黑暗便已被白光取代,炙得她睁不开眼……一阵天旋地转!这一次,光亮柔和了许多。她缓缓睁眼……入目的是淡紫色烟云纱幔帐,而她身下躺着的,则是紫檀木嵌白玉螺钿架子床。她微微一叹。这究竟是死了没死?没死透吗?怎的还会做梦?梦里,这又回了十四岁呢?这架子床是十四岁那年她爹亲自找人去给她打造。可她统共只睡了一年,便入了京。可不是?她做梦都想回到当年啊!一滴热泪滚下,在她脸上划出了湿湿的一条线。指尖触上,湿漉漉,滑腻腻。竟有知觉。她拿牙齿在手指狠狠咬去,顿有痛感袭来。指甲泛青,指腹通红,还伴有两颗深深的牙印。她眼睛早已干涸,为何会落泪?她双手早已被废,怎会有痛感?这梦怎会如此真实?若真是梦,那她便索性不要醒来吧!……第五章如梦似幻程紫玉贪婪盯着眼前的一切。她小心翼翼呼吸,连身子都不敢翻一个,只唯恐惊醒了这个恬静美好地过了分的梦。滑滑的丝被是神锦衾,她记得是蜀地巨贾林夫人所赠,轻薄透气,贴合人体,价值不菲。整个程家仅此一件,羡煞了一众女眷却没人敢哼一声。衾上所绣是她最爱的茶花,一团团繁花似锦,热闹得正似十四岁以前的她!衾下,她的身体还那么青涩,她的腹部平坦,双臂双腿上的伤也不存在,真的……太好了!只不过,头顶和后颈倒是时不时有微微钝痛传来。她忍不住侧头,床内侧镶嵌着透亮的白玉片和螺钿片,都微微映出了她的脸。她的头上有细麻布包扎着,这是受了伤。可她注意力不在伤上。螺钿片上的她,双眸眼波流转,灵动盈丽地如一方湖水,而不是那干巴死气如老妇一般的干涸。这个梦,竟能真实到如此地步?她忍不住鼻子一酸,深抽了一下。许是这动静叫人察觉了,正有人踮着细碎的脚步而来。影子一晃,有人勾帘。程紫玉一惊,吓得又阖上了眼眸。这一刻,她竟是如此担虑梦醒。她好怕!怕有人会就此将她惊醒!随后,她听闻了一几不可察的轻叹。微微细风至,她知帘子被放下了。又有人进了屋。“姑娘还没醒吗?”“没呢!”程紫玉蓦地睁眼。她们……也入梦了?这是她的贴身侍婢,知书和入画,她的左膀右臂。这两人,一个擅书法,精于各种字体,一个长作画,山水人物手到擒来。两人是老爷子和她从程家上百学徒中甄选出来,亲自带在身边培养的,均是灵气四溢,将来可独当一面的好苗子。当年她送出去的许多讨喜可人,让一众贵人女眷爱不释手的物件,便大都是由她三人合作完成。可这俩灵秀忠心的好姑娘却未得善终,跟着她一起入了京,从此陪着她一脚踏进了地狱。当时一夜间,程紫玉被冠以“疯妇”名号,她即便对朱四还有希冀,却还是为俩丫头做了打算。她把随身的银子分给了两人,买通了门房,将俩丫头送了出去……后来,她还是从陈金玉口中得知,丫头前脚一逃,后脚朱四便察觉了。由于怕打草惊蛇,恐远在千里之外的程家会有所警醒,朱四第一时间便派了人捉拿两人。俩丫头聪慧,分了两路离京。知书被抓,入画逃脱。朱四暴怒,当晚便将抓到的知书送给了他的幕僚——一个又老又猥琐的跛子。那幕僚不止其貌不扬,还阴戾狠辣,最爱知书达理的美貌女子伺候。知书受了多少委屈,程紫玉不知道。但她后来听说,第二日府僚院中的水井里便打捞出了一具女尸……入画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孑然一身的逃离过程中,银子被盗,辗转回到荆溪已是一个月后。程家大劫已经铸成。她亲眼目睹了程家的罹难。她又目睹出嫁金华的大小姐匆匆赶回,为了守住老太爷山上的庄子,带着两个丫头发着毒誓撞死在了朱四手下的刀口上……入画见状只想赶紧酬银子回京给程紫玉报信。可她怕连累家人而不敢回家,唯有在街上转悠以期遇上可信之人。然而整个荆溪充斥的,都是对程家和程紫玉的谩骂诅咒,程紫玉已经成了整个荆溪的罪人。入画作为程紫玉的人,又怎么可能筹得到入京的银子?她怕家里跟着遭殃,连口都不敢开。她当即便放弃了,直接坐在街头哭了起来。总算她运气不错,在药铺门口被正看诊抓药的蒋小姐认出了。那位往日并不熟络的蒋小姐竟是毫不犹豫将身上所有银子都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