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偏偏是孟兰涧。
为什么偏偏是孟兰涧。
6. 兰涧借口要整理行李,没跟崇明一起回实验室。 她躺在宿舍床上,放着音乐哼哼唧唧的在平板里画着手帐,手机架在桌上连的北栾家中的视频。 “秀云,今天是个黄道吉日吗?” “不是,今天是农历十一月十三,忌开光忌嫁娶忌入宅,诸事不宜。” 兰涧闻言爆发出一阵大笑,“谁让崇明娶了我这么个凶神恶煞的女人当妻子呢?还真是诸事不宜。” 视频那头没了声音,兰涧觉得无聊,招呼也没打一声,就中断了连接。 既然不宜入宅,她就开始摆烂,衣服也不想整理了,躲进被子里补眠。闷了几秒后,因为脸上没卸妆实在是难受,兰涧从被窝里探出头。 一想到她为了领证好歹还穿了一条红裙子,崇明却穿了套深黑色的来,虽然正式,但离婚窗口的大姐都误会了,不喜庆的程度可想而知。 崇明摊上和她联姻,大概也是只剩自认倒霉的份儿吧? 谈了一年多的女朋友说分就分了,还专程跑到美国去断干净。回来娶她这个北栾来的穷学生,还要面对她念念不忘前男友的惺惺作态,除此之外,还得任劳任怨当她的师兄,教她做实验跑模拟。 崇明大概上辈子对她作恶多端,这辈子才需这般还债吧? 实验室固定班底的师兄妹三人,薛享看上去成天嘻嘻哈哈,跟学生打成一片没个正形儿,其实在研究上是个完美主义;崇明性格温柔处事低调,很少主动跟人打交道,所以总有一种实验室大师兄的威严感;孟兰涧却是个急脾气的人,平日里和善又爱笑,看上去很好说话,但真遇上被触犯底线的事儿,一言不合就急眼,跟崇明比起来,她在十二楼的形象,堪称凶神恶煞。 秀云曾总结,尽管她从来不担心孟兰涧会被欺负这件事,但孟兰涧属实有点被虐体质。兰涧思来想去,拿自己身上一桩桩旧事举例,后来发现自己还真是做过不少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儿。 所以她到南麓后,时常会故意流露出南方人对北方人的刻板印象里,略显霸道强硬的一面,好让南麓人以为,她孟兰涧就是个凶巴巴的女人。在这个高歌甜妹万岁的时代,孟兰涧这个走路都带风的北栾人,说一不二的凶悍形象在十二楼一度树立得非常稳固,以至于她和韩黎谈恋爱的时候,核医实验室的人都以为韩黎被兰涧胁迫了,屈于她的yin威之下,才跟她在一起。 一想到韩黎啊,这也是笔情债呐…… 兰涧想着想着,就再也没多余的心思顾及脸上的彩妆,睡了过去。 下午五点后,惠师姐跟马阅和已经打卡下班,实验室里空无一人,薛享不在,其他几个小的都不乐意来实验室被大师兄崇明逮着布置作业。 哪怕政治联姻再没有实感,崇明也已经认清了现实—— 他和孟兰涧,已经成为了命运共同体。 作为卢家的长孙,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人生只有两个可选项,第一个选项是成为他父亲那样的军人,为南麓尽忠;第二个选项就是成为核武器专家,了却祖父毕生的心愿。 崇明没有选择成为军人,很大程度上不是因为他不愿意,而是所有人都觉得他更应该走第二条路。一个打识字起,就开始学习数学和物理的人,谁会偏要勉强他去成为一个将才呢? 可也正因为他没有举起枪杆子保家卫国,他的婚姻就变成了可供利用的筹码。崇明思来想去,揣测了父亲近十年,都不曾料想到,父亲为他挑选的妻子,竟然是一个来自北栾的女学生。 而这个女学生,是博士本就凤毛麟角的核研所,变成历史前的最后一位博士学生,也是他最小的师妹,孟兰涧。 孟兰涧这个人啊。 崇明现在一想到她,就会想起他回国前那个凌晨,突然收到她发来的“SOS”。 起初崇明自以为了解兰涧咋咋呼呼的性格,以为她话说一半在等他回音,但他等了三分钟后她没有已读他的消息,他开始感觉到了异样,打电话给她第一个没接,崇明就觉得更奇怪了。但又想着兰涧在实习,可能不方便接电话,又耐心等了会儿。 崇明第二天上午的航班,他本打算早些睡下,但又熬了半个小时后,孟兰涧这家伙还是没有已读消息。她在核研所实习的日常,也不过是跟着调整一下参数,等机器运转,记录参数,再调参,如此反复。照理等参数那会儿,她可以看手机。 前几天她每次问他作业,他回复时她都是秒回的。 那晚崇明越躺越不踏实,感觉酒店的床无论怎么翻身,都像有根针埋在床垫里,背刺他。 反正也睡不着,崇明当机立断杀去机场,改签提前回国。 等他下了飞机,看到兰涧的回复,和窦耀祖的通风报信,才反应过来,原来背刺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问了十年都不愿给他一个确切答复的父亲。 为什么偏偏是这时候? 为什么偏偏是孟兰涧。 崇明在父亲的书房里,跪了整整一夜。 却只等来父亲的一句话。 父亲说,“定岳啊,你爷爷临终前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家祭无忘告乃翁’。我不希望我能留给你的遗言,也是这一句。”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卢家世代戎马,祖父和父亲的心愿,皆是南北一统。 既然父亲认定了那个可以帮助他完成心愿的儿媳,必须得是孟兰涧,那这场婚姻,崇明也只能奉陪到底了。 孟兰涧睡了个饱觉,崇明叫她带上东西下楼时,她为了掩饰自己还没打包的“恶行”,故意一直发消息给崇明,拖延时间。 “你家有挂烫机吗?” “有。” “扫地机器人有吗?” “有。” “我可以放自己的智能音箱吗?” “可以。” “衣架够用吗?” “够,不够再买。家里还有洗衣机烘干机洗碗机吹风机,所有你能想到家电都有。孟兰涧,我再给你十分钟,十分钟后你再不下来,你就要去校安中心替我赎车了。” 南大停车规定严格,崇明的车牌有专属的停车场,如果在宿舍楼下这种非专属停车场停车超过半小时,校警看到后就会贴条,更严重的情况会锁车或拖车。 孟兰涧拖拖拉拉的,压线出现在后视镜中。 崇明看到她那个登机箱和旅行包,就知道她下午肯定没收拾。不然她拖的一定是她上次回家,他送她去机场那个28寸大箱子。 不等崇明下车,兰涧已经打开后车厢,将登机箱横倒,旅行包丢在上面,两手空空地爬上了副驾。 “周末我叫搬家公司,再把剩下的东西搬去你家,方便吗?”兰涧怕被崇明嘴,先发制人。 “不太方便。”崇明睨了兰涧车椅上的安全带一眼,见她反应过来系好安全带,他才平缓地发动车辆,“我家二老定下的规矩,每周五晚上得回家里住,周末时间要留给他们。” 兰涧被这个离谱的规矩震摄,“你们家这规定不会是只针对你一个人的吧?” 兰涧记得崇明有个亲meimei,在C国念书。 崇明被她言中,无奈地扯唇,“是啊,我搬出来独居的代价。” “那这周末我就可以一个人在你那个大房子休假了!”孟兰涧开始雀跃起来,“我也要在你的游戏房打游戏,打到地老天荒!” “嗤!”崇明被她气笑,“孟兰涧,你还记得你今早和我去民政局领的是什么东西吗?” 当然记得了。 是结婚证。 孟兰涧瞬间了却了幸灾乐祸的心态,靠在椅背上摆烂。 “晚餐想吃什么?”崇明问话。 “想喝西北风。” “那你把窗户按下来就饱了。” 这寒冬腊月的,西北风确实管饱。 被周五晚上就得见家长的噩耗冲击到的孟兰涧,脑袋空空地扫视窗外,一排排霓虹灯夺目,大大小小的餐厅林立,烟火气却一点儿也不能侵染进车内。 “等下学长!我看到我想吃的了!”兰涧叫崇明“学长”习惯了,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崇明也没急着在纠正称呼的事儿,顺着她的视线望向窗外,看到一个路边小店的招牌,心知肚明地减速停下车,打双闪暂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