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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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施听闻消息悄然寻至长乐镇镇外的旷野时,就见到那镖局的病弱少爷正在对她觊觎了多日的符申撒着气。那粉雕玉琢的少爷看着就是个娇生惯养的,不过脸确实挺好看,南施已经把他列为了符申之后的下一个目标,不过她没想到这个漂亮少爷脾气倒是挺大,硬要逞能独自骑马,失败了以后又嚷嚷着把责任都推到了自己贴身护卫身上,符申倒也是脾气好,还能继续好声好气哄着,可惜那任性的少爷似乎不吃这套,骂骂咧咧了几句后便让符申不许跟着,自个儿带着另外几个镖师先行回去了。 被抛弃了的符申仿佛被主人丢弃的小狗,rou眼可见的耷拉下了尾巴。他垂着头闷闷不乐将一同被留下的两匹骏马系在一起,随后轻巧跨上一匹,带着两匹马在广阔的平地上孤零零跑起马来——不过这速度,说是走马都不为过。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南施心里已经预想好了接下来的美妙图景。她再次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着,随后轻咳一声从树后走出,袅袅婷婷朝着符申漫步而去。 “真是巧了,居然在这里遇上了贵人,不过贵人为何满脸愁容,是有什么心事了吗?” 她娇声说着,稍稍侧身避开那无人骑乘的马匹,掩着嘴角一副担忧又贴心样子。符申佯装怏怏瞥了她一眼,与此同时也瞧见了她身后跟着的一个健壮青年,那青年穿着粗布麻衣,神色严肃,始终与南施保持着几步的距离,看来这就是她的帮手无疑。 符申也不掩饰,同样拿肃然神色回敬,收紧了缰绳一副戒备模样,客气道:“方姑娘言重了,符某担不起贵人这称呼。只是带着镖局的马出来跑一跑,散散心而已,并无心事,劳姑娘挂心了。” 他越是警惕,南施便越不疑有他。她转过头,视线在互相警惕的二人间打了个来回,随后恍然大悟似的嫣然一笑,让那名青年退远开去,不要跟着自己,然后靠在那匹乖顺的马身侧,抬头望着符申,一双美目里满是歉意:“那是我的护卫,刚招来不久有点太尽忠职守了,贵人不必与他计较。小女子是真心想为贵人排忧的,现下只有我们二人,有何烦恼不妨一说,倾吐出来会舒服很多的……小女子也可向贵人保证,绝不向第三人透露任何,这是独属于我二人的秘密,可好?” 似乎是被她的软语说动,符申犹豫着又朝少爷归去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后嗫嚅了几下,下定决心似的叹道:“那便仅此一次,希望方姑娘信守承诺……” 日落之时,一辆马车驶出了镇子,从镇外接了人便悄然从小路绕回了镇里。车帘遮得严严实实看不清车内情况,而随马车进镇的还有一名蒙面男子,他手握缰绳牵着两匹马,找到一个小乞丐将这两匹马交付给他,交代了些话又给了些钱,便径直离去。 杨善带着几个镖师回了客栈后便稍事休息,为了使骑马失败更为真实,他结结实实摔了一下,虽然有符申及时接着但仍免不了有些痛。梁潭帮他看过,确认只是轻微擦伤后便给涂了药,他一觉醒来自觉没什么大碍了,便径直去找玄阴教众人询问接下来的情况。 “没有安排,随机应变?” 他不可思议重复了一遍,连声音都下意识抬高了一些。梁潭摆着手示意他冷静,忙不迭解释道:“是的,毕竟我们并不清楚对方背后到底是谁,再怎么安排也无法顾及所有,所以教主说干脆就随机应变,并且以少爷的意见为先,这里都是信得过的教内能人,少爷可以随意差遣;若是少爷不下令,我们也自会遵守随机应变这一准则,尽量将教主接出,同时将那女子和背后势力掀个底朝天。” 还真是很有符申作风的“准则”,早知道他该先向对方问清楚的。杨善无奈揉着眉心,此时此刻也只得接受现实。他抬眼望了一圈周围站定的众人,最后叹道:“该干嘛就干嘛吧,等到晚上了若是他还未回来,那我这少爷气消了也便该急了,届时再出去几个人佯装寻人,这期间有什么情况及时告知我,即便我在休息也不用顾忌。” 众人齐齐应声,领命而去,杨善叫住了梁潭,问他要来了玄阴教先前搜集到的、关于假账本一直到牵扯出南施的所有资料,抱回了暂时只有他一人的屋子,静静翻阅了起来。 有人来传话说那两匹马回来了时,暮色都已经深了。杨善听闻消息便急急下了楼去,他循着梁潭的指引来到后院,就见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小乞丐正牵着两匹马,好奇又有些畏惧地打量着周围,而那两匹马的鞍带和饰片上赫然就是他们镖局的标志,正是他们白日里带去跑马的其中两匹。他放慢脚步,摆出亲切和蔼的模样,轻声问道:“小兄弟,这两匹马是怎么到你手里的?” “是有人给了我赏钱和马,托我把马牵回来给这里的一个镖局少爷的。”对方怯生生说着,杨善一听便知这肯定是问不出那人身份了,不过还是掏出了为了伪装早就备好的镖局腰牌,淡淡道:“对,正是给我的,这是我们镖局的马,多谢这位小兄弟了。就是不知托你把马带回来的是何人?” 对方对着那腰牌仔细看了看,这才把马交还给他们。“我也不知道啊,那人蒙着脸,而且听声音我也不认识,不过他倒是有话还让我转达来着。” 有话?这倒是出乎杨善的预料了,他见那人刻意止住话头,歪着脑袋想了想,又摸出几个钱来递给对方,小乞丐乐滋滋收下,这才继续道:“他说,我遇见了一位姑娘,一见倾心,这几日想与她倾诉衷肠、聊表爱意,就暂且不回来了。” ……什么狗屁不通的鬼话,会有人信才有鬼了。但杨善也清楚,若是南施她们遇上的是普通男子,那这话说不定便会成真。他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礼貌派人去送小乞丐的客,又让玄阴教的人把两匹马牵回马厩去安置好,这才慢悠悠上了楼去。 “少爷,接下来该如何行动?”梁潭紧跟其后,试探着问道。杨善想了想,这戏还得继续演下去,不能这么快就自露马脚,于是愤愤道:“那自然是找人了!我的贴身护卫,怎么能说不回来就不回来呢,还把不把咱们镖局的规矩放在眼里了。” 他转向配合着躬身也演起了戏的梁潭,昂首抱臂,不悦鼓着嘴下达了命令:“明日起就去找人,这镇子也不是很大,还会找不到他一个大活人了。我倒是要看看,是哪个姑娘能让他如此乐不思蜀,连镖局都不要了。” - 南施头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她对自己外貌条件向来很有自信,这是她最引以为傲的、也是最有用最厉害的武器,还没有哪个男人能逃得过这主动送上来的温柔乡,她屡战屡胜,乐此不疲,然而今日这温柔乡里却似乎来了座万年都化不去的冰山。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不动如山的符申,对方闭着眼,端坐在那张充满了温软香气的床榻上,居然正在打坐冥想!外头天色都快要亮了,她使出了浑身解数,也逼人喝下了那含了药的水,剥开他的衣服主动坐到他腿上,勾引挑拨无所不用其极,然而对方就是毫无反应,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仿佛那掺进去的药都是假的。 “你、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莫不是个有病的不成!”一晚上的徒劳无功反而把她自己整得疲惫不堪、恼怒不已,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出了这句话。 而一晚上都仿佛是个聋子似的符申终于在这时睁开了眼,“不,符某一切正常,只是心中已有所爱牵挂,自不会受这些他物的影响,还请方姑娘自重,早些放我回去吧。” 他说着,视线漠然在南施脸上一扫而过,目不斜视连一丝波澜都无,便再次闭上了双眼,又开始了打坐冥想。南施显然被他这一举动激怒,她愤愤披上了衣服,一边怒斥着“怎么可能,我还就不信了!”一边唤着似乎是一直在门口守着的那个青年,咬牙道:“青鹫奴!你快给我进来,把这人给我弄晕,怎样都行,别让他跑了就是,好好给我看好了。姑奶奶先去睡一觉,待会儿就继续陪你这不知好歹的耗!” 符申心底暗暗一凛。若是他没听错,这南施方才情急之下喊的是青鹫奴?苍鹫山庄那些杀手的代号之一?那么,假冒也好,账本也好,所有事情的矛头其实都指向那苍鹫山庄了?还真是应了当初的猜测,这些千丝万缕背后其实都是有联系的。 “姑娘慎言。”那青年沉着脸开口了,声音低哑好似砂纸,而南施似乎也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捂了一下自己的嘴,随后飞快地放下了手。这些小动作被及时睁开眼的符申尽收眼底,看来他确实没听错,这青鹫奴是在提醒对方不慎喊出了代号的事了。 他佯装不知,只是抬眼与那人对上视线,目光里的鄙夷毫不遮掩。他收敛了武功假装不敌,被塞在马车里一路带到了这未知的地方,而此刻,随着那人手刀劈下,他悄然又极快地运起龟息功,硬生生挨着手刀顺势倒下,进入只有他一人知晓的龟息状态。 - 镖局分明收到了消息,然而那找人行动却丝毫没有停歇,这对本就心烦意乱的南施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她望着楼底正在一个个拦着路人询问的镖师们,扯着手里精致的绢帕,不耐道:“阿青,尽快去给我找个清静的地方,把人转移了,成天看这些苍蝇嗡嗡嗡的,可烦死我了。” 青鹫奴领命而去,她摇着装饰用的团扇,想到那油盐不进的家伙,越想,好胜心越起,同时也愈发郁结。“罢了,大不了先找那少爷玩玩,说不定还能让他下令收回那些镖师,省得一天天的没个安宁。”她如此想着,起身独自一人下了楼去。 杨善正领人在镇子里打听方?南的消息,那南施用这化名接近符申,而现在符申消失,说是爱上了一个姑娘,倒正好给了他们合理打探此人的借口。若说南施在镇里无人知晓,那么方姑娘就称得上是鼎鼎大名,据称她似乎是某个富贵人家的千金,有钱有闲,偶尔会在几间酒楼里出没,出手大方又漂亮,挺是引人瞩目。 不过杨善身处消息最灵通的京城,可从未听过有哪家富贵名士实际是姓“南”的。他问清了几个酒楼的位置,派人分头打探,自己则带着梁潭在街上转悠,以游玩之名行探查之实。 手炉还被他抱在手里,天气已经渐渐冷下来了,得尽快把玄阴内部的这些问题处理好才行,若是耽搁了与朝廷的合作,谁知道皇上会不会怪罪呢。他面上虽然不显,内心却是焦虑不定。 再过一个街口就要走完这条路了,南施好不容易将符申抓去,估计也没空在街上转悠,就先回客栈去静候众人消息好了。他暗暗思索着,谁料还没几步,就在拐角迎面遇上了那看似巧笑嫣然的女子。大冷天的她居然还拿着把团扇,将半张脸藏在扇面后头,娇羞道:“这位公子好像是在找妾身?巧了,妾身也有事情想找公子聊聊,不知可否单独与我走一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