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爱子之心难自抑
于是江蓠温顺应是，将人抱到软榻上歇着，自己招呼人将晚膳撤下。 半晌后，他带着一个捧着玉盒的太监一同过来，对林衍说：“殿下，这是东楼为书韵定做的贞洁锁。” 林衍随手将话本放在一边，扬眉道：“我记得这东西是在洗画后就要戴上的，怎的现在才呈上来？” 东楼来的小太监将玉盒递给江蓠转呈林衍，自己恭敬跪地叩首道：“奴才‘诡药组’白芨见过殿下，殿下恕罪，红颜俏是新药，掌事本想着待殿下用过后采些样本回去，故而未曾第一时间将锁扣上......” 林衍气笑了：“未经本王许可便拿给本王的人试药，你们掌事的真是好大的胆子。怎么，连请罪都只派个小的过来敷衍本王？” 下首的人被吓得直哆嗦，五体投地的频频叩首：“殿下息怒，殿下息怒，掌事怎敢敷衍殿下，只是今日触怒殿下后，掌事的便被‘刑罚组’的人拖走惩戒，受了七下戒鞭又进了水牢，如今实在动弹不得，这才派奴过来先行请罚，若还能得殿下宽恕饶下一条命来，自当亲自来您府上赔罪。” 刑罚组是东楼专管刑讯的地方，里面花样众多，戒鞭属于其中翘楚，打在身上剧痛无比，却还不至于致残致死，特别适合惩戒还要办事却犯了大错的奴才。 水牢是什么林衍不太知道，但早春寒凉，阉人身子又相对较弱，就算只是泡水里，也不好受。 林衍漫不经心的打开玉盒看了一眼，金丝软玉的贞洁锁静静躺在其中，外观上看着与宛童那个并无什么明显不同。她淡淡的说：“本王原以为，是皇姐递了话给赵敬，这才直接把人送给陵时试药，那药确实不错，本王用的很满意，让你们做解药，不过欢爱过后一时心软，没有也就罢了，左右一个用来纾解的奴宠，自然抵不过皇姐的心意重要......可如今看来，倒不是这么回事了。” 若是皇姐的吩咐，就算送来的这个礼物让林衍并不满意，听命办事的始作俑者最多就是亲自过来请个罪，替陛下背个锅也就算了，不至于会被这么不留情面的惩戒，可若不是皇姐的吩咐，陵时又凭什么敢对送给她的礼物下手呢？ “派你过来请罪，想必是陵时有话要说，讲吧。”林衍合上玉盒，随意放在一边，接过江蓠给的茶喝了一口。 “是、是。”白芨满脸冷汗却不敢擦，想起了他干爹陵时伤痕累累把自己叫到身边时说的话。 “小白，人啊，得势的时候，也不能太过忘形，不然迟早有一天报应会找上门来，就比如今天，陵风那条疯狗明着坑我，我还得感恩戴德的给他道谢。咳、咳咳......你听我的，去找殿下请罪，把我卖了，现在去，趁陵风被陛下叫走的功夫赶紧去，不然让他拿着我的事去献媚宸王，你干爹我死都合不上眼。” “奴才不敢欺瞒殿下，这红颜俏，掌事的研发了很多年，就是为了书韵公子......量、量身打造的。”上首刮茶盏的声音一顿，白芨抖得厉害，哆哆嗦嗦的说着：“书韵公子名动京城的时候还是前朝，当时他美名在外，连、连宫里都听说了，干爹当时刚刚爬上掌事的位置，就接了上面的口谕，说、说是想用这美人坯子养个绝代侍伶出来，掌事的一心想要以此博得上面青眼，为了更好的为书韵公子量身打造一剂药，借着前朝董贵侍的赏改头换面潜入董府，当了书韵公子的教养公公。” “哦？还有这么一段渊源......你知道此事吗？” 最后一句话林衍声音大了些，而另一道声音突兀的从白芨身后响起，手里捧着悼文过来的书韵，在林衍的默许下正好听到了刚刚那一段话。 “奴并不知道他的来历，但......公公曾经待书韵极好。”江蓠接过他手中的悼文后，书韵便也跪在了白芨身边，神情有些恍惚，似乎在为自己听到的事情而感到震惊。 “继续说。”林衍放下茶杯，饶有兴趣的追问白芨。 “是，干爹本是心怀叵测的接近目标，但相处时日久了，竟处出了一些怜悯，他不忍心看着对方凋零在宫中，一边潜心研究绝佳的药，以期书韵公子一朝承恩能够圣宠不衰，一边试图拖延些时日，以期上面能将这事儿忘了。” 说到这里，白芨更加惶恐了，吞吞吐吐的最后说：“其实那会儿上面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过问此事了，但、但是您当时在董府的事闹得太大，传到了上面，就......” “这么说，他这也算是自作孽，那个时候书韵已经14了吧，到了‘初潮’的年纪，那个色欲熏心的狗皇帝没道理放了到嘴边的鲜rou，这个风口浪尖上闹点事情出来，他居然没被带走吗？唔......莫非是皇姐......”林衍心里有条线突然穿了起来，要说陵时这个人，算是东楼几个掌事里少有的“前朝旧人”，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提前投奔了皇姐，并为她走上至高位做了贡献的。 当年她二姐为了给她报仇，打断了不知道多少户显贵小姐的狗腿，之所以还能活蹦乱跳甚至还能进军营领兵，正是因为那时她们被掠进东楼的大哥“学艺有成”，爬上龙床，将那个狗皇帝迷的神魂颠倒，以她对大姐的了解，以此为筏，顺水将诡药组掌事拉上自己的长舟，是完全有可能的。 既少了一个可能的绝世尤物进宫分宠，让大哥的地位更加稳固，又卖了个好给那心软了的阉人，一举两得且益处极大，弊端也不过就是让这所谓的“书韵公子”多逍遥两天而已。 那些诡秘不宣的药物在皇姐的计划中发挥了多少作用，林衍是有所耳闻的。 理清了这部分思路，林衍就不再让他继续解释，转而问起了另一个费解的问题：“既然这样宝贝书韵，为何还要用他试药？” “这个奴倒是能明白几分。”伏在地上的书韵接过话来，解救了吞吞吐吐不知道该怎么说的白芨。 江蓠也捂嘴笑道：“妾也明白了。” “嗯？”刚刚一点即通的林衍不解的眨眨眼睛，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们。 “对殿下来说，这与毒蛊无异的药可能是个卑劣下作的东西，但对书韵来说，却是能够借此多一份生机的神物。”个中缘由其他人确实难以明说，这事只能他自己说，书韵冰雪聪明，诚恳的扒开自己已经残破不堪的外壳，解释道：“董家罪无可恕，奴也曾冒犯您至深，如今还能有机会进府用这身体服侍您，便是奴一条仅存的生路了。但奴被捧着长大，自视甚高，从未学过那些知情知趣儿的本事，若奴连在床上讨好殿下都做不好，不知迎合，僵硬无措，惹得殿下厌倦，奴......奴又岂还会有亲自去白青哥哥墓前忏悔的机会呢？”对他来说，现在唯一还能依凭的，就是林衍的恩宠和怜惜，否则，能够留在府中不被扔回去充军伶，就是他最好的结局，但后宅深邃，他又要怎么保住自己，甚至保住自己两个弟弟的命呢？ 若说前面的话说出来能够挣得一些怜惜，之后的那些事说出口便显得功利，书韵点到即止。 “至于其他的......正因如此，您才能用的更放心不是吗？”剩下的话，被林衍搂入怀中的江蓠替他说了。 林衍目光微动，说到这里才有些恍然，红颜俏情蛊一样惑人心智的东西她听着就觉得残酷，但其实对书韵来说，他越难以自持的深陷进去，越没有自我的痴迷林衍，对他来说反而就越安全，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又容颜不老的绝世尤物，一个心思叵测不知情趣的昔日冤家，哪个更讨人喜欢简直不用想。 这个道理其实不难懂，只是林衍身在上位，一时没有考虑对方殚精竭虑只为能够保命的处境而已。 怪不得宁可把手伸过界挨一顿狠罚，也要让他在进府前把药吃到肚子里，这陵时的爱子之心，可比董家主瞅着真心多了。 一天之内，看了好几出戏的林衍心累的揉了揉眉心，比起前一出仿佛喂了只苍蝇给她的剧情，这番前因后果听下来倒是让她心情好多了。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份真挚的感情，而她从中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