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遥：我们还会再相见吗
“我又来了，山神大人！好久不见！” 消瘦的瓜子脸青年盘坐在木屋前，说完话后他不好意思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憨憨地说：“诶……好像也没有好久啊哈哈哈。” 虽然时间隔得不远，这一次他依旧带来了两个苹果放在木屋里。以他现在的身形进入木屋后连转身都很困难，不过即使这样，木屋的里面也被他打扫得很干净。 “这次也是两个苹果，一个是我的，一个是小景。唉……也不知道小景现在怎么样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可能早就忘记我们之类的……不对不对！” 山村cao一惊，连忙摆手，神情却没有太多紧张。 他知道山神一直在注视他，按理来说他应该对神明充满敬畏，但是童年短短几个月的经历足以将一位善良神明的形象刻在他的脑子里，并且到现在都未被抹去。 “小景肯定是出事情才会一直没有消息吧……希望山神大人看在苹果的份上，就像保佑我每次考试都过一样，也保佑小景平安啊，或者保佑、保佑我们都能挣大钱之类的哈哈哈哈。” 说着山村cao自己笑起来了。 “山神大人，我马上十月份就从警校毕业了，托了大人的福，我毕业的职位就是警部补。哦，对了，山神大人不知道吧，我以前以为能当警察的人怎么都不会差吧，没想到我那个同学……” 冬川遥靠在旁边的老树上，默默听着这些啰嗦的日常。 他对时间的感知并不敏感，在他死掉变成鬼以后，时间对他就只是一个概念。但就算是如此，他也知道，和其他神明的信仰者相比，山村cao来的太频繁了，他仿佛真的把山神当做朋友看待，没事就来瞅两眼，絮两句。 与他相比，冬川遥才是那个不合格的神明。 过去的记忆里小小的两个孩子满心都是对他的崇拜，而 冬川遥想起他不之前想到的主意，希望让小cao劝说小光回归正常生活，不过这个想法因为诸伏景光的坦白已经破灭了。 所以他没有理由继续将他留在别墅里…… 所以他应该放走他…… 所以他……才会之后假借黑化状态，心安理得地将诸伏景光囚禁在那一小片的空间里。 “……真不知道那种人是怎么进的警校、哎呀！” 门牌的一边螺丝直接掉下来，“哐咚”一声把山村cao吓得不轻，他拍拍胸口，有点怂但起身上前查看，同时嘴上也不停。 “门牌怎么又掉下来了！什么啊！看来下次要带个新钉子上来、嗯？” 门牌的背面被刻上了字。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有字，让我看看是……‘我也当上警察了，小cao’……诶？” 冬川遥猛地抬头看向山村cao手中的木板。 ＊ 精神恍惚的冬川遥又一次回到这片静止的空间。 房间里的一切布局似乎都和他离开前没什么变化，除了……血。 一直用温和伪装自己的男人此时终于暴露出自己偏执的一面。木头被掰断，锋利的断口对准脖子的动脉，蓝眼青年的左半身已经被鲜血染红，干涸变黑的血迹重新被新鲜的血液覆盖，一层又一层，执意要保留下鲜红的色彩。 “小光……”冬川遥愣愣地说。 这片空间由他控制，所以他清楚诸伏景光不会死在这里，但清楚是一回事，真的看到是另一回事。他就像是猛地回过神，冲上前去，握住青年的手腕，大吼道： “你在做什么啊？诸伏景光！你是感觉不到疼吗！” 两人的距离迅速拉近，手腕被钳制的青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神情冷静而疯狂。 看着这样的诸伏景光，冬川遥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没有什么资格生气，他知道。 冬川遥恹恹地松开手，只虚虚握住，却没想到诸伏景光用巧劲挣开他的手，将木头尖刺对准那双金色瞳眸狠狠刺了下去。 冬川遥金眸紧缩，圆润的瞳孔变成细细的竖条，他抓住木头，想将木头从青年手中拿走，诸伏景光也没有反抗，手利落一松，木头的主人顺利转换。 还不等冬川遥放松下来，他的腹部就遭受重击。 用了十成力的踢击让他直接后退与黑雾贴贴，然后慢慢滑落到地上坐着。 诸伏景光冷漠地看着捂着肚子，满脸痛苦的男人，问： “疼吗？” ……你被踢一脚难道不疼吗？ 冬川遥苦着脸想，但想归想，又不可能这么说，他只能乖巧地点点头。 “呵……原来你也会感觉到疼啊……” 诸伏景光喃喃地说。 ……什么意思？ 冬川遥疑惑地抬头望着蓝眼青年越来越靠近，然后“扑通”一声跪坐到他身上，掐着他的下巴就吻上来。 冬川遥：……？ 诸伏景光把他吻得乱七八糟的，原谅冬川遥用这个词来形容青年的吻技，实在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亲吻还会被咬到舌头。青年吻得太用力也粗暴，甚至比起咬更像是在撕咬，来不及吞咽的涎液混着血丝从嘴角流下。 舌尖被咬出血的冬川遥一脸懵地看着诸伏景光，一双眼睛都快变成斗鸡眼了。 变霸道的青年松开了他，抹去嘴角的清液。 他说：“要做吗？” 冬川遥：“……你想做吗？” ……‘想’？ 诸伏景光眼里闪过嘲讽，人却顺从地靠上去。 冬川遥也自知理亏……不过他亏得也不多，毕竟对方主动的次数也不少……好吧，他还是理亏。 冬川遥：苦涩.jpg “最后一次，好吗？” 蓝色的猫猫眼微微瞪大，那一瞬间巨大的惊喜向他袭来，但诸伏景光深知功亏一篑的可怕。他勉强冷静下来，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冬川遥，嘴里用阴阳怪气的语气说： “哦，终于冷静下来了？” 冬川遥眼神飘忽了一下，“差不多吧……” 他从神明堕落成妖怪，最大的改变就是私欲被放大。 平时他还能控制住，但这不是正好赶上他同化以前的血，所以这部分改变被无限放大了嘛…… “呵，差不多……” 猫耳朵慢慢耷拉下来，冬川遥看着半边身体都是血的诸伏景光，再也提不起性致。 当初他对诸伏景光和这栋别墅的关系感到好奇，而现在这些往事被他记起，青年身上的秘密被解开后，就连他最初将人绑来的借口也都被一一打破。 所以说如今，他已经没什么理由将他留下了。 冬川遥小心翼翼地看着面色不明的诸伏景光，有点难过后，他突然释然了。 算了吧，放过他，也放过自己吧。 神秘怪异的黑雾开始褪去，天花板的白炽灯闪了几下后熄灭。 眼前骤然陷入黑暗，但诸伏景光没有轻举妄动，他等了几分钟，等到自己能看清男人身后逐渐浮现的白墙，他猛地回过头。 摇椅安静而沉默地立在阳台上着，薄纱窗帘被风吹起一个弧度，月光从那缝隙里挤过来，将自己撒在地上，新鲜的、流动的空气像鲜血一样注入了这个房间。 一道声音在诸伏景光耳边响起： “你走吧。” ＊ 被困的时间是未知的。 可能只有几个星期，也可能有一两个月之久。 诸伏景光不知道出去后自己会遭遇什么，但他不会放过这么离开的机会。 失联这么久，他早就思考过。情况好一点就是被判定为失踪，最差的情况是直接被定为背叛来清算。所以诸伏景光一出来就找枪，准备趁现在还安全，先将手枪保养一遍。 可等他拿起自己的手枪，他发现事情似乎没有他想的这么坏。 他还记得，被囚禁之前他就在保养手枪，当时已经到最后一步，而现在的手枪状态也正处于这个状态。 诸伏景光撇了一眼在暗中观察的黑色大猫猫，冷静地放下枪，换成查看手机。 邮箱里只躺了两封未读邮件，两个小时前琴酒发来的任务通知，和一个小时前莱伊发来的任务详情加询问他在哪里的邮件。 黑发青年神情微动，一边敲字回邮件，一边说：“别躲了，那么大一坨。” 冬川遥后退的动作顿了几秒，然后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默默坐到他旁边。 诸伏景光：“你的能力是控制时间和空间？” 冬川遥：“嗯……不过严格来说，我的能力只有控制空间，控制时间的能力源于那个宝物。” 诸伏景光：“你知道那个组织？” 他不是随口一问，之前冬川遥说自己去见秋田夫妻时，他就有猜想了。 冬川遥支棱起来：“那个老乌、咳，你是说乌丸莲耶的黑衣组织吗？知道！我和他也有仇，我可以帮你！” “……现在不需要。” 冬川遥的脸上是实打实的沮丧，但诸伏景光现在显然没有太多时间去关心他。 利落地将所有东西都收拾好，重新换上蓝色兜帽衫的诸伏景光背上贝斯包，不重要的行李被他拿出来随意堆在脚边。冷着脸的青年，毫不在意地跨过去，向大门走去。 ……但路过冬川遥的时候他还是心软了。 如果他当初没有不知好歹地许下那个愿望，他们是不是也不会成为这么个奇怪的关系。 冬川遥抬头看向在她面前站定的蓝眼青年，眼里是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期待。 诸伏景光也看向他，他有想过要不要说等他回来他们好好谈谈，但又觉得这太像立flag了…… 所以他什么也没说。 而是在冬川遥的面前蹲下。 冬川遥：？ 冬川遥：…… 室内响起轻轻的水渍声，几番试探后，冬川遥先退出了这场“战争”。 他舔了舔嘴角的银丝，眼睛亮亮的，重新恢复了精神，“小光不讨厌我了吗？” “嗯。” “不过我的胡渣没有了。”诸伏景光淡淡说，“伪装需要，帮我重新变回来。” 然后他就看到刚刚才精神满满的猫猫又蔫了。 诸伏景光：哦？ “做不到吗？”他好奇地问。 “以前可以……但是现在我已经失去了这部分能力。”猫猫伤心地说。 举个例子，如果将使用这个能力比作看一部电影，那冬川遥本是可以做到随便拉进度条的。 但是他元气大伤过，然后组织的研究也对他产生了一部分影响，导致现在的他就像是看学习通上的视频，只能拉回或者暂停进度条，而不能将进度条往前拉。 所以他不能让胡渣重新长出来，至于将时间拉回没剃胡渣前…… 他还没有厉害到可以凭回溯就变出已经消失很久的东西…… 诸伏景光哽住。 出师不利啊…… 多说多错，还是先走吧。 他叹口气，摸了摸大猫猫的脑袋，说：“那我走了。” “……嗯。” 门锁落下，响起一声小小的“咔嚓”，冬川遥望着变安静的房子，默默变回黑猫的样子，跑到二楼阳台。天边微亮，不知名的鸟叫声从远方传来，他跳到摇椅上，团成一团，心想： ……太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