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其实秦桑挺反感饭局的。 但他除了是医生,也是生意人。必要的应酬不好推掉,每个月总得有一两天在外面吃饭。好在这次饭局没饮酒,吃完饭陪客户打了场高尔夫,就从郊区驱车回城。 也不知道什么缘故。明明不是高峰期,却离谱的遇到大塞车。偏医院这时候打电话来临时加了台手术,需要他尽快赶回。 夹在这长蛇大阵里,除了生出对翅膀,要怎么走? 秦桑给几个休假的同事打电话,看谁有空。结果不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就是专业不对口,事情一时陷入僵局。 捏着手机在想法子。 咕叽咕叽。车玻璃被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声在真空的车厢内听起来特别怪。秦桑头一转,正迎上一对大眼睛。 “章小姐?”降下车窗,秦桑神情一肃。“你怎么在这?这是机动车道。”虽是最外侧的慢车道,而且已经堵的一动不动。 但并不代表安全,因为这些车随时可能往前走。 “我在那边过红绿灯啊。”小姑娘手一伸,秦桑顺着她指引往旁边看,不远处交通信号志下停着辆熄火的电瓶车。 “刚才觉得车里人特别像秦医生,看着挺着急,过来看看要不要帮忙。” “帮忙?” “对啊。我从前面过来,那边马路中央地陷了在抢修。一时半会估计你走不了。” 秦桑往后看,堵的一眼看不到边,这是条单行道。 “那是你的电瓶车?” “是啊。” “章小姐,我有个不情之请。” “?” 浅粉的Kitty猫电瓶车在长蛇阵里穿梭,避让车辆的角度简直丝滑。 秦桑坐在章静芝后座,一手扶定粉色安全头盔。前面的章静芝今天没绑头发,倾散的青丝随风啸不断往后,秦桑必须闭紧嘴巴,才能不把她的头发吃进去。 秋老虎挺厉害的,女孩身上有股炎热又清新的味道不断侵袭他感官,秦桑只得默默撇开头。 好在医院不远,穿行了三个路口就到了。 穿着帆布鞋的小脚一歪,踩在地板。 到了。 秦桑走下来,摘头套还她。手机又在震,顾不上道谢,秦桑朝她匆匆一点头便离开。 ** 再次从无菌房走出已经是晚上十点。刚才的手术异常凶险,病人脑出血。好在结果还不错,和家属认真交代了术后注意事项,千恩万谢中回到办公室。 门口的护士长王姐叫住他,看他眼下有淡淡的乌青。“院长,这么晚估计食堂没吃的了。你忙活半天,我带了包饭,分你些吧。” 外科医生不是普通职业,忙起来错过吃饭再寻常不过了。 望着王姐有些担忧的神情,秦桑微微一笑。“不用了王姐,你后半夜还要值班。反正也没什么事了,我出去吃。” “也好。”王姐点点头。 消完毒换了身衣裳,秦桑走到门口打车。 下午搭章静芝电瓶车回医院时,他给拖车公司去过电话,让塞车完把车拖走。到车厂顺利取到车,抵达寿司店又是一小时后。他记得上次凌晨一点章静芝还在上班,估计这时应该没走。 撩开浮世绘门帘,里头的侍应生上来引客。 “先生几位?” “一位。” 在侍应生的帮助下找到位置。 这是家轮转寿司店。这个点店里人不多,小猫三两只的。秦桑四处打量,正好一个服务生从身边经过,秦桑举手叫住她。“不好意思,请问你们店的章静芝在吗?刚才在门口没看到那个寿司超人。” 看到服务生变狐疑的眼神,秦桑友善的笑了笑。“我不会在工作时间打搅你们的,只是问问。可以等她下班再说。” 那服务生眨了眨眼。“章静芝是谁?” 秦桑没料到她会说出这句话来。 “店长,我们店有叫章静芝的人吗?”服务生回头对正在调整调料瓶的店长问道。 店长似乎也楞了楞,认真想了一分钟。“好像有。但她不是我们店员工,上个月新店开业时,她是临时请来扮寿司玩偶负责招揽顾客的,一个星期就走了。” “走了?” “是的。客人你很需要联系到她吗?不然我等下试试还能不能找到她的联络方式?” “不必了,谢谢你。”秦桑笑笑。只为了自己道声谢,不经她本人允许,就把联络方式硬要到手,好像不太礼貌。 咚咚咚,呛。 咚咚咚,呛呛。 这天难得的没有安排手术,秦桑一边坐班,一边在电脑上看报表。楼下一阵锣鼓齐鸣。医院门口店面流动性大,今天东边开张,明天西边关门大吉,这些都很寻常。 这阵锣鼓持续时间足足有半小时,吃饭时旁边还有病人家属在探讨。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传统舞狮,比想象中震撼啊。” “可不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鞋里有机关。居然跳的那么高,直接平地跃到了高桩上。中间两米的宽度,嘿,人家就这么蹦过去了……” “什么高桩,那叫梅花桩。” “差不多就那个。” “……” “怎么吃饭不叫我?”秦桑头不抬,旁边端着餐盘坐下来的不是姚城那货又是哪个。 “你不是嫌大师傅做饭难吃。” “那也不能天天出去吃啊。”姚城舀了一勺卤牛rou进嘴,又有些嫌弃,高压锅压烂的rou毫无口感可言。他左右看了看。“今天食堂好像格外人少?” 秦桑嗯了一声。“门口新店开业,估计折扣比较大,把人都吸走了。” “怎么不早说?我肯定要去凑一波热闹啊!”姚城瞪着眼睛。当然凑热闹是假,主要是蹭折扣这种事怎么少得了他。 “上午一直敲锣打鼓,你没注意?” 姚城蔫蔫的。“没。上午忙的要死,谁注意什么锣鼓。” “慢慢吃。”秦桑冲他点点头,端起吃完的餐盘送回收处。玻璃里的打菜阿姨探出头,笑问。“院长,这次食堂新开发的菜色怎么样?” “稍稍有点咸。”秦桑伸手比了个小小的距离。 “哈哈。好,我会跟大师傅说的。” 和阿姨又聊了几句有的没的,秦桑踱到门口洗手池洗手。叮铃铃,细碎铃铛的声音。他微微侧首,看见隔壁洗手池也有个少年在洗手。 短头发,白T印着‘白鹤堂’三个字,下头是条红色灯笼裤,密密麻麻攒着金色波浪边,上面缀满了小铃,动作时叮叮作响。 白鹤堂,听起来像武馆之类的名字。 一阵炸裂的手机铃声传来。 少年掏出手机在肩胛里夹着,一边接电话一边擦手。“别催嘛。出来了,现在要去找你们。在停车场?好,我过来了……” ** 过了十月就是十一月,凛冬终于迈着严寒的步子从北方南下而来,击碎H城假象一样的温暖。 秦桑也是跟着这股冷空气一起回H城的。 一下飞机就打了个喷嚏。 两天前,因为母亲的强烈要求,再说电话也打的太频了,秦桑只得抽时间回了帝都。没想到在那家餐厅却见到最不该见到的人。 谢南星。 那个差点成为他妻子的人。 她身边的男伴照例是一脸阴沉的,好像他看了她一眼都会少块rou。谢南星事后给他发了短信道歉,秦桑却没回。除了道歉,他好像没收到过她别的信息。这样的短信不回也罢。 上了计程车说了地址。 靠在后座闭目养神,咽口水有点喉咙疼,估计快感冒了。 叮叮的微信声。掏出来一看,昨天下午相亲那个女孩发来的,问他落地没。想了想,一字一句敲上去。 ‘对不起姚小姐。让你误会我很抱歉,我其实已经打定主意不婚了。去吃饭只是不能违背老人家的心意。’ 都是成年人,背后的潜台词怎么可能不懂。女孩之后又发了两句场面话来,然后就没然后了。这样的拒绝秦桑也搞过几次,算是轻车熟路。 不一会进了城,秦桑先回公寓收拾,又吃了颗感冒药才去的医院。秦桑的公寓在医院隔壁,距离不超过一百米。 姚城看到他在办公室时一愣,在外面敲敲门。“不是说明天回来吗?” 昨天早上才走的,今天晚上就回来了。要不要这么拼? “医院刚上轨道,我想多做点。等娜娜读小学我就能接她和我妈来H城了。”秦桑抽出纸巾,微微捂住口鼻。“我应该感冒了,离我远点,小心传染。” “嗨!我身子好着呢别担心。这次回家阿姨又给你介绍什么海龟精英了?还是名媛淑女?” “你也真够闲。”秦桑拿出口罩戴上。“太闲就去看医书,反正看不完。” “人家只是关心你唉。居然攻击我!”姚城一脸中枪的往后退几步,痛苦的捂胸。“再说阿姨也没说错。该想想自己了,三十好几了,还以为自己黄金单身汉呢?” “滚。”秦桑眉一掀。 “真是狗咬吕洞宾啊。”姚城笑嘻嘻的。 “到底谁狗。” “我狗我狗,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