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睡梦
第八章 睡梦
你会梦见我吗? 哪怕一次。 林疏的耳后悄悄地红了起来。还没有日落,但夕阳似乎被提前了,霞光从磨砂玻璃的四周温柔地透进来,将这片刻的对峙渲染上旖旎的橙色光晕。 单向的玻璃设计让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的景况,但身处其中的人却可以清楚地看见玻璃外走动的人群。三三两两的员工抱着一叠文件,说说笑笑地经过茶水间,有的会好奇地看过来,手指在玻璃上轻轻划过。 尽管知道他们看不见自己在做什么,但林疏依旧有一种自己和林歌刚刚在案台边做的所有事情都被公之于众的错觉。 她的手在林歌胸口刻意用力地压了一下,抬起头,目光却移开落到他的肩侧,发出一声感叹:“对工作呢,确实是一片真心。不过在其他时候,这颗心就和楼下大爷养的那只狗长的心那么像呢?” 说罢,她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咖啡,一边轻轻搅拌一边悠悠地用余光瞧着林歌:“行了没空和你聊,我要回去继续拜师去了。” 林歌支起身子,心情很好地走到她身后揉了揉她的头发:“嗯,我和爸妈明天就要去北城,过段时间才回来,你自己在家,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林疏怔了怔,转身看着林歌,“怎么这么急啊?明天就去?” “对,不能拖,明天很早的飞机,去到那边就要立刻开会。”林歌眼睛亮亮的,带着安抚的意味,“别担心,今晚还是在家和你一起吃饭再走的。” “哦......”林疏心情跌落了谷底,整个人恹恹的。刚放假回来,家里的凳子还没捂热呢就留下她全走光了。 “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还没定,结束了就回来了。”林歌避开了具体的时间,模糊地搪塞了一句。林疏也没再追问,手放到门把手上往下按,反锁的门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她垂眼扫了一眼门锁,没说什么就走了。 林歌跟在她身后把门虚掩上,倚在茶水间对面的墙上,看着林疏的身影慢慢远去。她走的速度不快,他也就站在原地看了很久,眸色渐渐加深,直到她的身体成为一个模糊的点绕过转角,他才起身离开,乘坐电梯回到二十三楼。 午餐是在公司的餐厅解决的。饭菜精致美味,还有几个广告部的年轻女孩和她坐在一块说说笑笑。不过林疏没什么心情大快朵颐,心思全飘到二十三楼去了。 饭后,女孩子们凑到一起去喝餐厅新出的饮品,林疏礼貌地随大流点了一杯,拿在手里心不在焉地咬着吸管,眼睛不停地往餐厅门口瞄。 等她们都回到工位上的时候,林疏还留在餐厅,双手交叉叠放在桌面上,脸贴着手臂百无聊赖,饮料被冷落放到一边。 还没下来...... 咕噜一口。看看手机上的时间。 还没下来...... 咕噜两口,再看看手机上的时间。 怎么还没下来...... 林疏吐出一口气,站起身来撩了撩耳后的发丝,把椅子归位,有了打算。 十分钟后,林疏拉着助理到一边,悄咪咪地问:“吃了吗?” “还没开完会呢,说了是您的意思,给了秘书放到办公室了。” 林疏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了下来,叮嘱助理:“开完会记得提醒他们。” “肯定的,您放心。” 在广告部里又消磨了一个小时,林疏的耐心已经耗尽,拎起包和众人告别就往电梯的方向走。 午后的阳光热烈,但因着一月份并不过分刺眼。等电梯的时候林疏无声地数着地上瓷砖被阳光照亮的数量,然后又从左上角开始一个两个地点起来,玩得不亦乐乎。 二十三楼依旧很安静,会议室里依旧还未歇战似的,紧紧闭着门,听不见任何声音。林疏被秘书带着来到自己的办公室。里面空荡荡的,林疏来的次数都没有五次,除了必要的办公设备之外,就只有门口和窗边长势良好的绿植了。办公桌和办公椅都没有使用过的痕迹,一切光洁如新。 隔壁就是林歌的办公室,是前几年和她一起正式设立的,但里面显然比她的要乱一些,桌面还有没收起来的纸张和文件,上面印着看不懂的各种指标......还有几本翻阅痕迹很明显的专业书籍,电脑边上还有一叠什么......报纸? 林疏眉头一跳,拿起那叠报纸看看,又放回原位,坐到林歌的办公椅上惬意地转了个圈,学着电影人物的动作比划了几下,自己就破功笑出来了,懒懒地靠在椅子上不肯动,歪着头漫无目的地放空。 林歌终于从会议室脱身出来的时候,就匆匆往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走。先是来到林疏那间,站在门口踌躇半响,轻轻按下把手推开门,却见到一片空寂,心慢慢沉了下去。 她回去了吗......?还以为出差之前能和她再呆多一会...... 林歌把资料随意收了收拢在掌心,拉开自己办公室的门,下一秒愣在了那里。 他刚刚还在想的人,现在出现在他的面前,还是在他的办公室里。 她背靠在办公椅上,歪着头好像睡了过去,刚刚那么大声的开门都没吵醒她。 林歌放轻脚步,缓缓走近他。一边走一边就观察到自己的空间被无声地入侵——她的包放在了他的茶几上,报纸有翻看过的痕迹,一只白色斑点的发圈正正地放在电脑前面,应该是她扎着头发睡会咯到,不舒服,就摘了下来。此时她睡得脸蛋红扑扑的,长发贴在脸颊边,看起来好乖的。 他的心刚刚下沉,看见她之后骤然升入云端,又因为她现在这副恬静的睡颜一下一下地软了下去。 他现在的样子有点凌乱,领带松了,衬衫皱着,刘海还有被汗湿的痕迹。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在她身前看着她在他的领地上完全放松地睡着,被绷紧的神经慢慢松开,目光也不自觉地柔和起来。 他把资料丢到一边,上前双手伸过她的脖颈和膝弯,将她搂到怀中,然后走到休息室前轻轻踢开门,把人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他留恋地弯腰靠近她,忍不住用手碰了碰她的脸。 她下意识地动了动,脸就着他还没离开的手心蹭了蹭,低低地说了一句听不清的梦话,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在公司,他再想和她亲近也要注意分寸,最终还是坐在床边看了看她就走了出去,阖上了门。 他在外间处理工作,闲暇时就频频想起她。与其他适合不同,此时她就在他一门之隔的地方,他想看到她的时候就能看到。他为这种想法感到满足,却没有真的频繁去找她,只在一次简短的汇报结束后,悄悄地拉开门。 她那惨不忍睹的睡相又重见天日,空调开得有点低,她还把被子全部抱在怀中,猫一样蜷缩着身体,把被子揉成一团。 他忍不住笑意,伸手想帮她扯好被子,她在睡梦中感受到有人入侵自己的领地,不满地嘟囔了一声,翻身去另一边,死死地抱住怀中的被子不放,还把他的手拍开了。那点力度更像是在挠他的手心,柔软地划过一瞬,他含笑地看她极为可爱地在床上翻滚,从柜子里拿出一床新的,给她细致地盖好,拍了拍被角。 她睡得依旧很熟。 他定定地看了她半会,瞥了一眼休息室的门,慢慢附身靠近她。 她的脸近在咫尺,他总是会想起自己的手抚摸过她的脸的时候那阵独特的、可爱的、柔软的触感。在他对“美好”这个词有关的回忆里,她总是占据了很大部分。 他离她很近,连睫毛的颤动都清晰可见,一个吻就要落下来。 昨天的记忆涌上来,争先恐后地在他脑海里跃现,好像几十个镜头同时播放,提醒着他这即将又是一次关于“美好”的实践—— 他伸出了左手,虚虚地盖在她的额头和眼睛的上方,虔诚地吻到了自己的无名指上。